第140章 他居然會害怕
怕是有點怕,但不至於到把人送走的地步。
畢竟這是祝宅。
哪有把主人趕走的道理?
沈清沅搖搖頭,忽然又有點后怕,但說不出是哪裡后怕。
「你剛剛去了哪裡?」
祝懷硯已經解開襯衫扣子,襯衫大敞,露出結實有力的胸膛,膚色冷白如玉,慵懶閑適地靠在沙發上,頗有幾分病態之意。
醒目的是胸口上的槍傷,以及她曾用匕首刺下的傷痕,傷口已經痊癒,但落下的疤痕再也無法消除。
「臨時開了個小會。」
視線不自覺落到她如霜勝雪的肌膚,襯衫下雙腿纖長雪嫩,腳踝處掛著銀色腳鏈。
他看了兩眼,又裝作不經意地挪開。
薄唇彎了彎,弧度甚淺。
「想我了?」
明明是很平靜的語氣,莫名有些撩人,低低的嗓音攝人心魄,更像是故意而為之。
下一瞬,他從沙發站了起來。
沈清沅趕在他過來之前,匆忙鑽進被子里,把自己蓋得嚴嚴實實。
祝懷硯眯了眯眼,俯下身貼近她,目光透著審視,溫熱的呼吸隱隱拂過,連帶她的面頰都有點熱。
長指毫不避諱地鑽進被子,探到沾染體溫的襯衫,薄薄的布料下,肌膚溫軟。
指尖緩緩向上,輕輕揉捏,被她羞憤地摁住被子,就這麼卡著,不上不下。
他眸底染上幾分炙熱,呼吸也有些紊亂,嗓音啞得不像話。
「沒穿?」
沈清沅快要羞憤死。
「滾開。」
他低低笑了笑,吻上她明艷動人的眼睛,將她摟進懷裡。
「在自己家裡,不穿也沒什麼。」
沈清沅的臉燙得不像話,貼近他炙熱的胸膛,微微起伏,心跳聲響在耳邊。
手機鈴聲適時響起,祝懷硯皺了皺眉,隨意掛斷扔到一邊,理智也恢復了幾分。
直起身子進浴室,背影清瘦挺拔,進去前回頭看一眼沈清沅。
「一會兒我還有個視頻會議,要開兩個小時左右,你早點睡。」
沈清沅鬆一口氣,平躺到床上,不忘叫他:「你記得準備我的衣服。」
「不好意思,是我沒考慮到這點。」他頓了頓,裝作忘記又想起。
不過,回來確實是一時興起。
-
夜已深,月輝傾灑在浩瀚廣闊的大地,靜謐安寧。
沈清沅是被吵醒的。
她緩緩睜開眼,撐起身體,看到一臉無辜的祝懷硯,以及摔落在地上的玻璃水杯,支零破碎。
月亮的銀輝鍍在碎玻璃上,泛出微弱的光芒。
他扯動唇瓣:「醒了?」
沈清沅有些憤怒,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她懷疑他是故意的,確定以及肯定。
「沒有。」她忍不住生起悶氣,背過身不看他。
身後的男人掀開被子,翻身上床,將涼氣攜進來,又厚著臉皮從後面抱緊她。
朦朧黑暗之中,沈清沅感受到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緊緊擁著她的腰身,俊顏也貼上她的後背。
「你是在……害怕嗎?」
瘋子居然也會害怕。
她見過他很多很多面,唯獨沒見過他恐懼。
身後的男人微微一僵,悶悶開口:「沒有。」
「在自己家,沒什麼可怕的。」沈清沅沒了睡意,想起今天的嘈雜聲,以及祝修文發火時的罵聲。
祝懷硯故作輕鬆地輕哼:「自己家,才會怕。」
這也是他回來過很多次,卻從不留宿的緣故。
是的,他害怕。
害怕那久違的噩夢,再度席捲而來。
害怕想起那個女人對他實施非人的凌虐。
上幼兒園的時候,他曾不止一次看到班上的同學,被爸媽笑著抱走,而他只有冷麵的管家接送。
老師說過,沒有人不喜歡優秀的人。
可為什麼他的母親不喜歡他,一定是他不夠優秀。
所以他喜歡學習,也更努力地學習,源源不斷地吸收這個世上所能教給他的知識,期待有一天能得到父母的認可。
期待有一天,那個女人能對他笑一笑,伸手抱一抱他。
後來,他病了,病得很重,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哪怕他失去行走的權利,像個廢人一般坐在輪椅上度日,那個女人看他的眼神依舊冷漠,甚至是厭惡。
儘管她厭惡他,厭惡自己的親生兒子。
他依然愛她,心疼她,會在祝修文囚禁她,在卧室里痛哭的時候,守在門外陪她一起哭。
再後來,他習慣了外人看他時的憐憫,也習慣了輪椅上的生活,一直到他再年長一些,病情終於有所好轉,可以在白天自由行動。
可一到夜晚,特別是喝了湯藥后,又會完全喪失行動力。
他意識到了嗎?早就意識到,但他不願意相信。
不願意相信他最愛的母親,最心疼的女人居然是害他「重病」的人,所以他依然願意吃藥。
吃到連他都不願意再欺騙自己的時候,鼓起勇氣向母親提起,能不能不喝葯的請求。
自此,無邊的噩夢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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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人的凌虐,一頓又一頓的毒打。
逼他不得不放下尊嚴,踩碎一身傲骨,一遍遍跪在地上,聲淚俱下地求她。
「媽……別打了,求你別打了……」
「我會好好喝葯的,我會乖的。」
那個女人聽到他說會乖的時候,愣了許久,忽然癲狂地大笑起來,甚至笑出了眼淚,絕美的容顏在柔光下笑得猙獰滲人。
她罵他孽種,讓他扇自己耳光,證明給她看。
他想活著,想要母親的愛。
比起母親的凌虐,自己扇自己耳光,似乎要輕鬆得多。
至於尊嚴……
無所謂了,他早就沒有了。
他跪在玻璃渣上,膝上血肉模糊,抬起被玻璃劃破的手掌,一遍遍扇自己。
咬著牙承認自己是孽種,承認自己不該被生下來。
可這是為什麼呢?
他究竟做錯了什麼……他不過是不想喝葯了,不過是……想要母親的疼愛。
不過是想活著。
一直到他痛得昏厥過去,再醒來時,那個女人已經冷情地走了。
他艱難地從黑暗中爬起,血已經不再流,裝作若無其事地進到浴室,將身上的污血洗凈。
認為洗乾淨了,就能欺騙自己,發生的這些都不是真的。
他害怕。
真的很害怕。
被她在那個暗巷狠刺一刀的時候,他又怕又不甘心,怕自己就此死去。
那麼,自己這麼些年來堅持活著,究竟是為什麼?
所以在見到那抹艷麗的身影時,他倒在血泊之中,拼盡全力,狼狽不堪地哀求她,哀求她救一救自己。
他撕開血淋淋的傷口,放下所有的尊嚴,求她。
心裡也早已做好,一旦活下來,就把她殺掉的準備。
沒人有資格看見他這一面。
這樣的恐懼,持續到他出國,沒日沒夜地夢到母親化成鬼魂回來報復他,害怕祝修文對他的追殺。
他又怕又期待,害怕見到她,也期待見到她。
期待她回來報復他,最好把他殺了,死了就不會怕了。
可每每這麼想著,腦海中又不斷浮現那個叫沈清沅的笨蛋女人,睜著一雙漂亮澄澈的眼睛看他。
「我不走,你會沒事的。」
她說:「我會陪你的。」
他的精神越來越不正常,時而會莫名地興奮,時而又會鬱悶到極致。
看了很多個醫生,都沒什麼大作用。
恰好同一時段,有愚蠢的白人背叛了他,所有人都以為他是被人欺騙背叛了,精神才不正常。
唯有他自己知道。
一切的根源來自那個叫沈清沅的笨蛋女人。
她居然想陪他,陪一個早已面目全非的瘋子。
每每想到這個,身體就控制不住地發抖,興奮的狂笑,笑到眼淚流個不停。
直到病情徹底控制不住,他便精心製造起囚她的牢籠,莊園的迷宮是他親手畫的,由園林設計師改裝變現。
他愛極了捕獵的快感,莊園迷宮大功告成的時候,他甚至想立刻把她捕過來,這是為她精心打造的牢籠。
可又擔心她會恐懼這樣的他。
但想到馬上就要見到她,他病情穩定多了。
最起碼可以控制住情緒,不再莫名其妙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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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沅溫柔的嗓音打斷他的思緒。
「我以為你的心是鐵做的,不會害怕。」
祝懷硯低低地笑著,狠咬一口她肩上的嫩肉,一點也不留情。
在她掙扎的時候,將她摟得更緊,翻身將她壓至身下。
黑瞳如深淵一般,深不可測,空洞又寒冷。
「你知道我怕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