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勇敢的心

當一切歸為平靜時，小夕正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刺眼的陽光和周遭的嘈雜令她眉心一皺，她惺忪睜眼。

「唔……」

喉嚨乾渴欲裂。

朦朦朧朧中，她瞧見一個滿是焦急的小臉湊在她跟前，微紅的長在陽光下泛著璨亮的光芒。

「小夕，你醒了！」黎清雪分外激動。馨小夕睜開眼，視線渙散，意識也不清楚：黎……清雪？唉，她怎麼在我家……

我家？

女孩倏地睜大眼，周圍的喧囂驟然入耳。她看見自己正躺一個大病房內，周圍齊齊擺了數十張和她一樣的病床，與她年齡相仿的女孩們正躺在上面，有的醒了，有的仍舊昏厥。醫生、護士、警察、家屬走來穿去，馨小夕頓時想起一切。

她……沒死！？

「我沒死啊！」

她忽然坐起身，卻突然感覺到四肢百骸在咆哮抱怨，她呲牙：「啊，好痛……」她沒了氣勢，疼的蜷著身子，黎清雪趕忙扶住她，關切的說：「小夕你別動，你全身都是傷呢！」馨小夕看了她一眼，有些狐疑：「你……怎麼在這兒？」

她話音剛落，只見黎清雪身後走來一個身材健碩的男人，俊挺的五官雖掛了彩，但在充沛的陽光下卻更為清晰奪目，馨小夕清眸一瞠，黎清雪則回頭喚：

「哥哥。」

黎禹皓莞爾一笑，后又看向小夕，那俊目眸光清亮：「原來你是清雪的同學，真是勇敢呢。」

當集裝箱被開啟時，他一眼就認出了這個至始至終在向他求救、配合他營救的勇敢女孩。因為，只有她被反綁手腳塞住嘴巴，罪犯如此待她，可見她有多麼倔強，多麼渴望生存！

他毫不忌諱的誇讚令小夕心口一跳。

「沒……沒。」

兩朵緋紅爬上臉頰，她竟結巴了！

「你們兩個，可擔心死我了！竟然生這麼大的事，還好有驚無險，要不然……」黎清雪想著便后怕，擔憂的顰眉，美眸中似有淚花泛起。黎禹皓大手搭上她的肩，安慰道：「這不都安然無恙么，清雪不要哭。」

「嗯。」黎清雪拭了拭淚，忽然她像是想到什麼般，正色問：「哦，對了，你們兩個怎麼都會在向南路的夜魔酒吧？」黎清雪一直都覺得很不可思議。此話一出，黎禹皓與馨小夕紛紛一愣，各懷心事般別過頭去。黎禹皓極力掩飾自己喝的爛醉如泥的事實，只說：「我……恰巧路過而已。」

黎清雪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又反身問：「那小夕呢？」

小夕眼神閃爍，心中卻感嘆：哎，本是抱著賺錢的目的去打工，不料掉以輕心，入了狼窩虎穴，錢沒賺到，還掛了一身的彩。她不想黎清雪知道自己跑到酒吧打工的事實，最後竟也說：

「哦……我……我也是。」

黎清雪心思單純，也沒覺得不妥，嘆口氣又說：「還好哥哥機智，沒有讓壞人得逞。」想到此處，她破涕為笑，一臉驕傲的看著黎禹皓。男子則卻眸光一黯，笑的有些苦澀。是他阻止了這一次罪行么？或許，並不盡然吧。

當集裝箱沉入海底的那一瞬，他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是，奇迹居然生了，集裝箱又浮了起來，所有人都安然無恙。

是誰在他瀕臨絕望時，拯救了這些女孩兒們呢？是他么？黎禹皓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在艙底與他大打出手的「鬼神」。究竟他是何方神聖，他最後又消失去了哪裡呢？西城碼頭、輪船上都找不到他的蹤跡，當真應了「鬼神」神龍見不見尾的說法。

或許，他是上天派來救贖他的吧！

想時，他眸光一偏，望著窗外無垠的天際。

……

…………

海邊。

混沌轉晝的天際晴朗如洗，陽光放肆的散落在海面上，波光凌凌。搖曳的海浪溫柔的拍打著岸邊，一個男孩兒掛著游泳圈踩著浪花兒，又蹦又跳。忽然，他停了下來，一張好奇的小臉朝向大海。

遠處的海面，有什麼正漂浮著，隨海浪一盪一盪。

「媽媽，你看那是什麼？」他藕臂一指，旁邊的女子看去，她先是張望了半晌，隨著海浪把「漂浮物」遞送的越來越近時，她驀然睜大眼：「啊！啊！那是人……人啊！」她受驚不小，警戒的抱起兒子。此刻，海濤已把一具看似已毫無生氣的「屍」推上沙灘，女子戰戰兢兢的望著那「屍」，只見他一動不動，手裡緊緊拽著一隻黃色明艷的高跟鞋。

「死……死了么？」她輕喃自語，手上的孩子卻忽然奶聲奶氣的大呼：「媽媽，他動了！」

沙灘上，男子纖長的手指先是顫了顫，緊接著他腰身一動，竟緩緩爬了起來。女子嚇的哇啦啦跑開，男子卻旁若無人一般站了直。他抬頭看了看充沛的陽光，再低看著自己重獲能量的身體。

「還好是個晴朗日子。」

忽然，阿打看見自己手上的黃色高跟鞋，本是面無表卻奇異的露出一絲莞爾笑意。

「沒丟。」

他抓緊鞋，全身**的走離海灘。

※

因為只是些擦破表皮、磕青手腳的小傷，馨小夕當天就能回家了。她整了整裝，在黎禹皓與黎清雪的陪同下除了醫院的門。哪知，門外聚集許多記者，一見黎禹皓露面便蜂擁而上，閃光燈咔咔閃動。

「這一次的販賣少女案件的負責人是安警官，黎警督怎麼會插入？」

「黎警督是又復職了么！？」

「如此大型的販賣人口，是不是黑幫所為！？」

記者們七嘴八舌，爭先恐後的擠向他們，馨小夕被這等場面鎮住，一時不知所措，黎清雪也只是依偎著她，一臉懼意與難色。倒是黎禹皓一張手臂，護住兩人，冷聲向記者們說：「案件不是我負責的，也不是我破的，請讓開！」

他大臂一擋，隔開喧雜人群，帶著小夕與清雪突出重圍。那些記者們本想不懈追擊，好在警察及時趕到，穩住場面。

「對不起，這些記者……」黎禹皓面露愧色，馨小夕見他一臉無奈，即刻搖頭如搗蔥：「沒事的！！」馨小夕搖頭擺手，男子倒一愣。馨小夕眨眨眼，也覺得不好意思，於是又說：「我是說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怎麼能跟我道歉，應該……我向你致謝！」說罷，她猛的一九十度鞠躬，聲勢浩大。黎禹皓俊眸微瞠，只見女孩小眼裡燦燦光，滿目真誠，他於是欣然笑起來：

「是嗎……」

救命恩人。

他總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呢。

一旁的黎清雪也是一臉慰然，她拉住小夕說：「好啦，我哥哥本來就是警察，救人乃是他的本職工作，有什麼謝謝的。你傷勢未好，我和哥哥送你回去吧。」她嫣然一笑，皓齒明媚。馨小夕點了點頭，三人剛欲走，一個聲音卻從身後喚住了她。

「馨小夕！」

三人促步回身，不遠處站著一個手上打了繃帶，臉上還掛著片片淤青的女孩。馨小夕一愣，她認得她，她不就是那個在地下室一開始與她搭話，又在齊姐的威逼下無奈論如何也不招出自己的女孩么？

「是你？」馨小夕緩緩走上前，那女孩凝視小夕，喃喃說：「太好了，你也沒事。」

女孩眸光如水，溫柔動人，是真真正正的關切。馨小夕有些懵然，然而那女孩在確認她安然無恙后，便說：「你沒事就好，我走了。」說罷便轉身離開，小夕望著她嬌弱瘦小的背影，卻突然張口喚住她：

「為什麼不供出我？」

「唉？」

那女孩返身，訝然出聲。

「我說，在地下室的時候，為什麼不供出我？」馨小夕神色嚴肅。那女孩見她這般認真，先是莞爾輕笑，然後說：「因為你很勇敢啊！」

小夕懵住，豆眼一瞠。

那女孩卻繼續娓娓說，聲音如溪水般潺潺輕柔：「就算你被反綁雙手，塞住嘴巴，就算沒有人幫你，你也不放棄任何一絲希望，這得有多麼勇敢啊！你知道嗎，當我看見你吃力頑固的爬上通風管道時，我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我最好的朋友。」

那個被打死的女孩？馨小夕心想。

「她帶我逃走時，也是那麼勇敢。只……可惜我卻這麼懦弱，眼見她……」她面露哀慟，淚光已泛上，可她卻還撐著笑意：「所以，我當時就想，上一次，我沒有好好保護她，這一次，一定要保護好你。」

「謝謝你的勇敢！」

女孩的聲音乘風而來，溫軟而堅定。

「謝謝！」

最後，女孩閉上眼，淚流滿面的道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