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名叫阿打

一秒，二秒，三秒。

足足三秒的凝固，空氣被冰封了一般，緊繃異常。只是，隨著房東太太抽搐的嘴角愈演愈烈，驚叫聲也從她艷抹的厚唇里沖了出來。

「啊！！！！」

尖銳的聲線劃破岑寂的黃昏，直直鑿入了一個正在默默行進中的女孩。黎清雪懷揣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來到了柚子巷公寓的門前，剛在躊躇要不要進去時，便聽見上空霹靂一聲驚叫，著實嚇的她不輕。

「咦！？」她抬起清麗的小臉，美眸輕瞠。在確定那聲尖叫是從馨小夕所在的樓層傳來時，她面色一青，忙不迭跑了進去，直奔上樓。

「你，你們……」

房東太太雖然見過不少激場面了，但這麼猥瑣的還是第一次。在她眼裡，馨小夕際凌亂，目露凶光，正餓虎撲羊般禁錮著地上赤身的男子。這場面，這架勢，不由得讓她步步後退。

馨小夕一張臉煞白，雙手一撐就從67322身上爬起來。她慌忙搖手，急於撇清道：「不是這樣的，不是……」但她話還沒說一半，地上的男人便自顧自的起身，充滿疑惑的望向驚魂未定的房東太太。而他身上那件半垂半掛的t恤也隨著他的霍然起身，順勢落下。於是，先前曝露在馨小夕眼裡的一切，便一存不落的烙進了房東太太的眼。

「你……」

房東太太眼有睜大了幾分，雙目充血。

「你好。」

67322若無其事，淡淡打了一句招呼，毫無贅余的身材一覽無遺。但聞『噗』的一聲，房東太太鼻血飆出，緊接著她一翻白眼，後仰倒下。而與此同時，黎清雪亦已跑到了樓梯口，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房東太太淌血倒下。她嚇的面色鐵青，慌慌張張的就衝過來大喊：「小夕，小夕你沒事吧，小夕！？」

但一奔到門口，卻看見裸男一枚，黎清雪趕緊撇開視線，羞的轉回身。

「小夕，這……這怎麼回事！？」

黎清雪躲躲閃閃的走到馨小夕身邊，馨小夕此刻已是心神大亂，想找塊豆腐撞死，哪有空回答她。

這什麼跟什麼，亂套了！！

※

當一切安寂下來時，四個人正坐在馨小夕狹小的屋子裡。馨小夕點頭哈腰的斟了杯熱茶遞給房東太太，而房東太太只輕佻的瞥了一眼，說到：「表哥，他真的是你表哥？」

「當然是了，我們有血緣關係！」

馨小夕為了證明只是個誤會，便信口胡謅。房東太太聽罷，疑惑更甚，望了一眼默不作聲的67322，撇嘴說：「怎麼看，怎麼不像。」一個是劍眉英挺，一個八字短眉，一個是黑眸深邃，一個是豆目鼠光，任是誰都不會覺得這兩個人有任何血緣關係。但黎清雪卻在旁一個勁的替小夕解釋：「是啊，他們的確是表兄妹，這個我能證明。」

馨小夕心中如釋重負，看來今天雖亂，黎清雪卻還算來對了。

「嗯……既然是表兄妹，那也算是誤會了……」

房東太太默默頷，微眯的目光卻有意無意的一直遊盪在67322身上。此刻的67322隻是靜坐著，仿似在聽他們的對話，又仿似什麼也沒有聽進去，目光只像往常一般盯在電視機上。穿上了t恤的他，v字領口微松，還是露出了一截性感的鎖骨。房東太太的眼睛就這麼烙在其上，身子逐漸傾側，男子斷斷續續的體香飄了過來，她被迷的心神俱亂。

「房東姐姐……」

馨小夕尷尬的聲音穿插過來，房東太太一楞，才現不知不覺中自己整個人都要貼上67322了。

「嗯咳！」

她驀地正襟危坐，輕咳一聲。

「雖然這是個誤會，但我的房子向來都是租給單身人士的，你們兩個擠這一間，多少還是有違我的初衷。」她拂了拂額，輕飄飄的說來，馨小夕覺得正中自己下懷，忙說：「沒沒，房東姐姐，我今天晚上就把他打走！你放心！」

「嗯！？」

本以為房東太太會鬆一口氣，卻不料她橫眉一瞪，確實極為不滿的神。

「你表哥一個人從鄉下過來容易嘛？你就這麼把他趕走？你沒良心還別把我拖下水去！就這樣，從今以後他就住這兒了，以後你房租減半。你敢把他趕走，你房租就翻倍！」宛如晴天霹靂，馨小夕鼠眼圓瞪，錯愕連連的望著房東太太。一旁的黎清雪卻很高興，說到：「小夕，房東太太真是一個好人，不僅通達理把你表哥留下了，還減你的房租。真是太幸運了！」

幸運！？

馨小夕說不出話來，僵硬的移轉視線。此刻的67322一語不，靜靜的坐在原地，青松不倒。

「喂，表……表哥。」

馨小夕無可奈可，只有寄希望於這『不明生物』了。只要他自己承認他不願待這，就萬事ok了。

67322俊眸微垂，拾起斟好的茶杯，安靜的呷了一口，根本沒有理會馨小夕的叫喚。

「表哥……」

這稱謂，馨小夕邊喚邊有吐血的衝動。

67322還是不動，此時的房東太太和黎清雪都狐疑的瞥過視線。馨小夕大覺不妙，倏地加大分貝：

「表哥！！！！！」

粗噶的嗓音驚濤駭浪的襲來，67322左耳一陣麻，他蹙緊眉轉過臉：

「做什麼？」

緊繃的氣氛頓時鬆懈，房東太太和黎清雪不約而同一笑。馨小夕亦吁出口氣，她笑臉相迎說：「表哥，姨夫姨母說讓你在這裡玩幾天，現在已經玩夠了吧？再過幾天，家裡的油菜花都要開了，你也得回去幫忙吧！」

「油菜花？」

67322一挑眉。

「對……啊！」

馨小夕竭力支撐她的笑容，一手重重的拍在67322的肩膀。她本以為獃頭獃腦的67322，肯定會循序被她誘導，哪知面前的男子一頓，竟半晌沒有說話。馨小夕感到一絲詭異，只見67322狹長的俊眸微微一眯，有絲狡黠的神采一閃而過。

小夕一楞。

「沒有。」

男子薄唇輕啟，淡淡然說：「父母叫我留在這裡，跟你一起。」

馨小夕全身瞬間僵硬。

「哈哈。」房東太太喜形於色，搓搓手掌眉飛色舞的說：「那今後小夕就要好好照顧表哥了，兩個人住這相依為命不容易啊，有什麼事就找我。這位表哥，記得找我。」房東太太一口一個表哥，黎清雪聽著彆扭，就問：「對了，都還不知道你表哥叫什麼名字呢。」

名字！？

馨小夕還未從先前的震驚中緩出，又攤上一難題。她沉吟半晌：「呃……名字……」

黎清雪眨巴眨巴大眼，拭目以待。

馨小夕撒謊的本事在這一刻全打了退堂鼓，她晃晃悠悠的半天還沒逼出一個字來。不時，她的目光兜兜轉轉的落在了還開著的電視機上，電影頻道正懷舊放送李小龍的武打片。但見李小龍身手矯健，一個左勾拳又加一迴旋踢的，好不厲害。當然，他的招牌式聲音也不絕於耳：「啊打！啊打！啊打打！」

「阿打！」

馨小夕一收氣，沉穩道：「他的名字叫阿打。」

「阿打？」

房東太太與黎清雪均是一皺眉，又問：「這是全名？」

馨小夕擺手笑道：「鄉下的娃哪有什麼全名，他爹生了二十六個，取名字都要取到江郎才盡，就隨便喊了。他就叫阿打。」

「噢。」

兩人聽罷，輕輕頷。

「那阿打，你就好好住在這吧，我就先走了。明天我燉湯，你也來喝哦，我家在一摟最裡面的屋子。記得來哦！」房東太太把事探究完畢后，扭著腰起了身。走時還依依不捨的把手搭在阿打肩膀上。黎清雪也隨之盈盈站起，露出甜美嫻靜的笑容：「天色不早了，我也該走了小夕。」

馨小夕點頭，表面上頗為不舍，暗地裡歡天喜地。

早走早好啊！

可當房東太太走後，黎清雪卻在門口猝然止步。馨小夕一愣，其實她還不知道黎清雪今天是為什麼來這裡，於是也並不意外的瞧著黎清雪，等待下話。黎清雪目光有些躊躇，仿似有話哽在喉里，卻不知從何說起。倏地，她低著頭小聲說：「小……小夕，我並沒有把你的事告訴別人，請你……要相信我。」

馨小夕緘默。

「所以，不要因此不理我。」

她說時，眸光黯然失色。

馨小夕一撇視線，好像被洞穿心事一般，頗不自在。

但忽然，黎清雪卻有淺淺一笑，只是這笑苦澀異常。

「當然，最近我家裡出了一些不好的事，同學們都在背地裡議論紛紛。如果因為這個，你不想理我，我是不會怪你的。但是，我還是想和你說，我想跟你做……做……」

「好朋友的。」

她說時，一直不敢看馨小夕。馨小夕卻因為心虛，眸光閃爍偏離。然而，這話一說完，馨小夕卻驀地一頓，驚詫的凝視黎清雪。

「對不起，我好像說了奇怪的話。」

黎清雪不自然的拂了拂額，轉身即離，空留下馨小夕一臉錯愕的杵在原地。

馨小夕站了良久，耳畔還猶存著女子溫婉柔和的聲線：

——我想跟你做……好朋友。——

朋友……？

腦袋被懵了好一下，馨小夕捶捶額頭，旋即『砰』的一聲把門關上。她背過身，靠在門背，表很不自然的笑起來：「朋友？開什麼玩笑，要跟我做朋友？我怎麼知道你抱著什麼居心，你一堂堂闊氏集團千金，為什麼要跟我做朋友？說不定，逗著我好玩的！」

「哼！」

她說罷，神色已是如故的狡黠與冷漠，彷彿把先前黎清雪的話忘的一乾二淨。

馨小夕關門后，目光好巧不巧的又瞅見阿打正在翻閱她攢下來的雜誌。她冷哼一聲，上前坐在他跟前，挑眉道：「剛才你說什麼呢？」

阿打不說話，旁若無人的繼續翻閱。

「我還以為你腦袋秀逗，木訥白痴呢，沒想到你還蠻有心機的嘛！」她猶記得那一抹從他潭眸里一閃而過的精光。這足以說明，他是故意的！

男子依舊不語。

「喂，我和你說話呢。你現在就知道裝老實，裝沉默，裝聽不懂？你以為姑奶奶我是笨蛋嗎，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仍下樓去！？」馨小夕扯他一把，這一次男子倒抬起眼帘，直勾勾的盯著她。他目光不偏不倚，頗為犀利。

驀地，他一翹眉梢，只說了連個字：

「房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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