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談禪
如此一來,金烏鬧出的動靜就瞞不住了。
七位星君剛將金烏收走,雲頭便有一道遁光落下,正是黃花觀中毒龍來此。
「百目道友,今日府中有貴客臨門,恕不招待了。」
天樞星君揚聲說罷,打開福地法禁,將百目道人拒之門外。
那百目道人似是不甘心,遁光徘徊良久才隱去。
福地山莊內,眾人閑談半晌便各自休息去了,那畢方卻要留下,隨著七星君去往火德星君麾下聽調。
此間事了,七星君卻沒有待在這裡的理由了,自當封閉洞府靜誦黃庭,尋個機會脫身。
安睡一晚,師徒三人次日一早出了福地,沿山路前行。至晌午,忽見一處樓閣重重,宮殿巍巍。門前雜樹密森森,宅外野花香艷艷。柳間棲白鷺,渾如煙里玉無瑕;桃內囀黃鶯,卻似火中金有色。雙雙野鹿,忘情閑踏綠莎茵;對對山禽,飛語高鳴紅樹杪。
八戒極目而望,見那山門匾額上書黃花觀三字,便報與玄奘道:「師傅,那處是個道觀,可要前去拜會?」
玄奘笑道:「道家與我們衣冠雖別,修行一般,若是過門不入卻失了禮數,即是遇著了,合該登門拜訪才是。」
悟空卻道:「師傅且慢,這觀中主人怕不是昨日上門來的惡客,若我等入了他地界,豈不是自投羅網?」
八戒聽得連連點頭,卻聽玄奘道:「悟空所慮有理,只該來的遲早要來,避煩斗捷著實無益。」
說罷,縱馬行至觀前,卻見門廊上掛著一聯道:黃芽白雪神仙府,瑤草琪花羽士家。
觀中主人停了動靜,起身來迎,只見他戴一頂黃燦燦蓮花冠,穿一領黑淄淄烏皂服,踏一雙綠陣陣雲頭履,系一條黃拂拂呂公絛,面如重鐵,目若朗星,很有些派頭。
百目道人見了玄奘也是一驚,忙整了衣裳,降階相迎道:「貧道失迎了,長老請裡面坐。」
入了黃花觀,按賓主落座,百目道人又忙著使人整治齋飯,殷勤招待。
用過齋飯,那百目道人又道:「好教長老知曉,在下雖是妖靈出身,卻也日日修行不輟,不敢有半點怠惰,乃是正經持戒清靜修行之輩,不曾造下半點殺孽。只不知為何,元神中一點煞氣難消,每每打坐總是心神不寧,五內躁動,遲遲不能得正果。」
「我見長老頂上隱有金燈瑞靄,料想定是大德高僧親臨,佛門向來以禪定功夫最為人稱道。今日有幸得見,厚顏求教,望以禪法指教一二,足慰生平。」
玄奘聞言,也不怯場,即對道人宣講禪法。
「禪者靜也,法者度也。靜中之度,非悟不成。悟者,洗心滌慮,脫俗離塵是也。夫人身難得,中土難生,正法難遇。全此三者,幸莫大焉。至德妙道,渺漠希夷,六根六識,遂可掃除。菩提者,不死不生,無餘無欠,空色包羅,聖凡俱遣。訪真了元始鉗錘,悟實了牟尼手段。發揮象罔,踏碎涅盤。必須覺中覺了悟中悟,一點靈光全保護。放開烈焰照婆娑,法界縱橫獨顯露。」
百目道人側耳受了,心中喜悅難言,稽首皈依,躬身拜謝道:「聖僧所言實乃禪機之悟本也!」
只卻又嘆道:「禪雖靜,法雖度,須要性定心誠,可謂知易行難。」
玄奘笑道:「你有此意便是悟了。有言道: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世人多有為了顏面強不知以為知的,更有些一知半解,還有真不知道自己不知道,誤入歧途,反成了知見障。」
「你知道自己『不知道』,是為真知道,這便殊為難得了。」
百目道人聞言忙稽首拜謝。
「你若執著於此,恐生心魔。」玄奘勸道:「自以心為形役,又哪裡能窺得逍遙之意。」
這毒龍雖是自怨煞死氣中化形而出,卻也因此徹底斷送了伴山泉中金烏的最後一點生機,反倒有些功德,這才能收斂凶性,踏上修行之路。
只他這等凶獸得道本就比尋常生靈艱難些,若非薄有功德,只怕這劫數就不止五內躁動心神不寧這般簡單了。
百目道人得了玄奘指點,自是千恩萬謝。
「還請聖僧留下名號,日後我也好為聖僧揚名。」
道人言辭懇切,「開示點化之恩不可不報,聖僧萬萬要依了我才是。」
玄奘聞言笑道:「貧僧玄奘,乃是自東土大唐往西天取經去的。適才路過寶地,竭誠進拜。」
這話一出,那道人險些變了顏色,只被他立時掩住,口中道:「小道不知,失於遠候,恕罪!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