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皮子
「那是自然，舍妹很是仰慕閣下，想必閣下也是知曉的。」景華正說罷，眸光看向了查東君腰間的香囊和玉佩，話鋒一轉，「查老闆喜香？」
「哦——」查東君聞言，低頭看了腰間的物什一眼，抬眼笑道：「自幼便喜。」說著，兩指將那塊玉佩拈起，「香囊是我母親帶過的，裡邊換了新的香，這玉佩，是我母親唯一的遺物。」
一時間，氣氛竟有些玄妙。
遺物，那便是去世之人的東西——
景華正神色漠然的看著那塊玉佩，他的母親也不在了，卻什麼都沒有留給他，留給他的，只有一個收拾起來極其困難的殘局。
「怎麼？景兄喜歡？」
查東君的說話聲將景華正從神遊中拉了回來。
「不——不——」他忙訕笑著連連擺手，「欣賞——欣賞——」
「只是，我聞著這香料——似乎不是中原有的東西——」他繼續眸光銳利的朝查東君看去。
可對方的神色仍舊沒有一絲的不自然。
「在下的故交贈與的，在下也不知這是不是中原的貨色。」查東君端起茶盞啜了一口，「怎麼？景兄對香也有研究？」
景華正又訕笑一聲，「這倒沒有，只是，這個香味沒有聞到過，便有些好奇。」
「閣下怎知我便是大哥，而不是二哥呢？」
查東君端坐著，揚唇一笑，「景小姐說過，她的大哥是一位頗有學問之人，二哥是一位愛好玩樂之人，這兩種氣質，並不難分辨。」
話落，景華正哈哈大笑起來，一旁的子力也不禁笑出聲來。
「舍妹說的還真沒錯！」這話他聽了很是高興。
「景兄還想問什麼？」查東君不動神色的看著景華正，淺淺笑著。
景華正哈哈一笑，覺得這些對話好沒意思，該有些新鮮的。
「望您見諒！舍妹年幼，我只怕她結交不該結交之人，不過，今兒一見，我倒覺得您是一位可交之人，這樣吧！今兒您既來了我們府上，若是不嫌棄的話，我做東！今兒午膳您就在我們府上吃，如何？」景華正笑道。
查東君沒有拒絕，站起身拱手行禮，「若是如此，在下就先謝過景兄了！屬實是叨擾了！」
「這算什麼麻煩！」景華正抬手一揮，看向子力，「吩咐下去，今兒來了貴客，多做幾道好菜，燙幾壺好酒！今兒我要好好跟查老闆喝上幾盅！」
「是。」子力應聲而去。
「喝茶，喝茶！」景華正招呼著查東君。
查東君沒有去端茶盞，道：「實不相瞞，在下今日便是專程前來拜訪景小姐的，能否——」
景華正蹙眉嘆了口氣，緩聲道：「實在是不巧，舍妹今日偏的受了點小傷，方才剛讓郎中瞧過。」
「為何好好的會受傷？傷勢可嚴重？」聞言，查東君的神色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無妨無妨！一點小傷，敷幾貼葯就好了！」景華正擺了擺手，「琴弦崩了，將她腕間掛了層皮，留了幾滴血，不妨事。」
「那——」查東君躊躇一瞬，「在下想去瞧上一瞧——景兄能否——」
「好說！好說！」景華正淡淡一笑，「待會兒我吩咐下去，午膳的時候叫丫鬟帶了她來，咱們一起用膳。」
「這樣再好不過。」查東君點了點頭，一直緊蹙的眉頭也一下子鬆開了。
隨後，他轉身看向身後的兩個小廝，抬手一揮，「把東西拿過來吧。」
小廝應聲，將擱在案桌上的一個玄色包袱拎到了二人的跟前。
查東君接過，往景華正的跟前遞去，「馬上就要入冬了，在下給景小姐置了幾件上好的皮子，勞煩景兄找個裁縫給她做了，出門暖和，不易生凍病。」
「這——」景華正自幼在宮裡邊見過的好東西多了去了，自是不會把幾件皮子放在眼裡，可礙著景華簪的面子，還是客套一聲接了過來。
不過，在打開包袱將那些皮子一件件抖落開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方才的想法是多麼的刻薄。
不是獺兔毛，不是狐狸毛，整整二十件，竟全都是上好的米色母貂皮子。
子力剛好進了廳門，便湊過來瞧，一時間也呆了眼，「大公子，這是上好的母貂皮子吧！瞧瞧這皮板！瞧瞧這底絨！這顏色！溜光水滑的！查老闆！您上哪兒弄來的這麼多的母貂皮啊！」
「足足二十件！可以做兩件大氅了！」
景華正靜靜的坐著，看了看那幾件皮子，又看了看正與子力談笑風生的查東君。
他頭一次在心底里抹去了一點點對這個優伶的成見。
可也只是一點點。
這母貂品種並不常見，多是在中原邊境的深山老林里。
那裡地勢兇險，即便是花費重金聘人去獵，也沒幾個獵戶願意去。
這一點點，是給他費心費力找皮子的辛勞費。
只因他自己也是男人，他很清楚一個沒有地位的男優伶在一位沉迷自己的富貴小姐面前，做出這樣討好的事並不稀奇。
畢竟，耗費些金銀去為自己博一個跨越階級的前程，又有哪個男優伶不願意做呢？
如此，別說是二十張皮子了，就算是一百張，也不見得是真愛！至多算的上是耗費了心血的算計罷了！
「查老闆真是有心了！」景華正起身，拱手作了個揖，「我在這兒替舍妹多謝您！您這份心意珍貴啊！已經不能夠用銀錢來衡量了！可是，你們伶人唱戲，不容易！我不能讓您如此破費！」說罷，看向子力，沉聲道：「將這些皮子拿到賬房去，按高出市集價兩倍算一下多少銀錢，拿了來給查老闆。」
子力應聲，正欲去，卻被查東君抬手阻止了。
「只是一點小心意，景兄若還給我銀錢，那我真是受用不起！何況，景小姐捧我的場，遠比這些多得多！」
「大公子！小姐好些了，叫您過去呢。」
二人正說著，門外傳來了侍衛的聲音。
景華正只好先將此事擱置，攜查東君一同前往正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