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阿離
趙玉書算不出來。
若是衍悔還在長安,老師一對二或許會有點吃力,但自己被扔回來時,親眼在通道處看到衍悔去了雪山。
無論二師姐和四師兄能不能打贏,至少現在把衍悔拖在了雪山。
只有一個張天師,無論如何也不該是老師的對手。
加上皇帝也不行。
趙玉書寧願相信郡主只是習慣性的誇大,畢竟她在江寧就把廢物太子說的很厲害。
看著眉頭在緊鎖與舒展之間來回切換的趙玉書,李彤嘆了口氣:「事已至此,你該做的也做了,後面的事莫說你,你們書院除了大先生,誰都插不上手,好生歇著,等結果吧。」
李彤轉身欲走,趙玉書叫住了她:「再問一個問題,你來長安,是打算做什麼?」
李彤猶豫了一下:「拿回本該屬於我家的東西。」
本該屬於你家,呵,趙玉書閉上眼,早晚有一天,得找個機會把那把椅子剁了才行。
不過李彤說的對,自己哪怕有鳴鴻,想恢復最佳狀態也不是一兩天,而且那個層面的戰鬥,不要說衍悔和張天師那個級別的頂級內景,哪怕是最菜的萬啟明,捏死自己比捏死一隻螞蟻也難不了多少。
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給神仙老師吧。
趙玉書閉上了眼睛。
東都書院的大門被敲響了,此時已近黃昏,按照這個時代的規矩,不該再有訪客。
莫不是出了什麼事?
老秦不敢怠慢,急忙拉開了大門,然後眼露驚喜:「您回來了!」
顧長風看著眼前背著手東看西看時不時摸摸這個摸摸那個的少女,終於忍不住:「你在這長大的,有啥東西沒見過?」
「沒見過我可愛的小師弟啊,一群人都去了,你怎麼不去?」
「因為我,大師兄去了,皇帝肯定會派人來殺我,老四沒把握保住我」,魏憂在一旁介面,笑得很開心。
「現在你可以去了。」少女轉過身:「三哥我來罩著。」
口氣很大,少女很自信,顧長風很憤怒。
「你這兩年去哪了?」
「玩啊,遼國也去過,苗疆也去過,還想跟著遣唐使的船隊出海去東瀛看看,可惜被那個小矮子認出來了,死活不敢讓我上船,本來想去西域的,走到一半,聽說老頭又收了個弟子,就想著回來看看小師弟長啥樣,誰知道你們還能把人弄丟了,唉,連個小弟都罩不住,顧老大,你行不行啊?」
顧長風臉色鐵青,魏憂低頭裝聾。
過了許久,顧長風長嘆一聲:「老師一直在找你。」
少女哦了一聲:「那我可太感動了,一直在找我,順路滿天下的遊玩是吧。」
魏憂不得不打圓場了:「確實是找你的,如果不是小師弟的事,我們應該還不會回來,妹子,現在不是置氣的時候,二師姐和老四許久沒傳信回來,我總擔心有東西沒算到,老師他們可能有危險。」
少女咬了咬嘴唇:「孟大少爺就算了,二師姐可不能出事,你去還是我去?」
最後一句話是對顧長風說的。
「我這邊一走,很快就會有人過來。」
「沒事,我頂得住。」
「不是這個問題,長安情況不明,老師他們在哪我都不知道,我擔心去了會撲個空,平白暴露了你的消息,到時候對方有了準備,又多了很多麻煩。」
「那我們現在就乾等?」
魏憂點了點頭:「我們現在,只能等。」
苦海無邊。
火海也是無邊。
一個宮裝婦人抱著紅衣幼女,淚流滿面的看著眼前的熊熊大火。
一名身穿龍袍的男子披頭散髮,手提長劍站在門外。
「陛下,陛下饒命啊!」一名美人哭叫著跪伏在地,抱著男人的腿大喊。
「你我皆罪孽深重,」被稱為陛下的人低頭撫摸了一下美人的頭髮:「你們先走,朕馬上去陪你們,與你們一起在地獄里恕罪。」
長劍刺穿了脆弱的身體,劍尖自背後穿出,一滴鮮血慢慢滴落。
美人的淚眼中夾雜著絕望和痛苦,身體慢慢滑落,成為地上無數屍體中的一具。
皇帝慢慢轉過頭,看向大殿中的母女,嘴角扯出一個難看又釋然的笑。
「陛下,她是你的親生骨肉啊!」
「朕知道,所以,她也有罪。」
「她還不到三歲!」
「生在帝王家,本身就是罪過。」
皇帝一步步走來,腳步沉重,面容憔悴又猙獰,似乎在掙扎。
但他依然舉起了劍。
婦人緊緊摟住幼女,把頭低下,似乎想用自己柔弱的脖頸替懷中的女兒擋住這一劍。
淚水落滿了幼女的臉龐。
但她沒有哭。
她只是靜靜的看著眼前如同惡魔一樣的男人,平靜卻又用力的抱著母親。
「別怕孩子,娘陪你,別怕。」
婦人擦掉眼淚,強行擠出一絲微笑,用袖子將女兒臉上濺落的淚水一併擦掉。
皇帝也笑了:「別怕,下了地獄,咱們一家團圓。」
「我不怕。」幼女突然開口,嗓音稚嫩,但清清楚楚。
「對,朕的女兒,怎麼會怕。」
「爹!」
幼女突然大聲喊了一句,在這裡本不該如此稱呼,但她就這麼喊了出來,一如她從不願喊母后,只肯喊娘。
「爹,劍快些,我怕疼。」
噹啷一聲,長劍掉落在地,皇帝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捂著頭痛苦大叫。
殿外大火燒的更近了些,皇帝咬牙站起身,一把從婦人手裡將幼女扯出來,抱到金色的椅子後面。
「躲在這裡,不要出來!」
皇帝重新拾起劍,踉踉蹌蹌衝出大殿。
「千罪萬罪,在朕一人!稚子何辜!」長劍橫起,鮮血噴濺,一代君王橫屍殿前。
婦人愣愣的看著自刎的皇帝,回頭看了看女兒,凄然一笑,蹣跚走出大殿,抱著皇帝的屍身,拾起長劍慢慢刺進了自己的心臟。
幼女瞪大了眼睛看著門外躺在一起的兩具屍體,她太小,甚至還不能理解什麼是死亡。
火海慢慢淹了過來,烈焰之中,一個老僧緩緩走出,看了看地上的屍體,嘆了口氣,就這麼席地一坐,念起了往生經。
或許出家人不拘小節,他就這麼恰好坐在了那具身著黃袍的屍身上。
不知過了多久,和尚走了,大火滅了,一片焦黑的殘垣斷壁下,一個白衣老人從天而降,眼中的憤怒幾乎要將此處再燒一遍。
然後他愣住了,他在廢墟中看到了一身紅衣。
紅衣如火焰般燃燒。
老人走了過去,蹲了下來:「你叫什麼名字?」
「阿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