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車禍
「星首，唐星的檢測數據出來了。」將資料展現在面板上，他著重強調：「最主要的原因是唐星一族類——人類的發展活動導致。」
星首望著無際星河，望著無窮宇宙里閃爍的生命，心中嘆息：「僅僅過去兩百多年，情況竟如此不容樂觀了。罷了！玄生萬物，九九歸一。唯有置之死地，而後生。啟動吧！」
「是。」
「九九死寂降臨中……」
「金幣兌換系統隨機抽取發放中……
每日簽到系統全員發放中……」
此時，唐星正處於傍晚時分，從宇宙看，依舊是一片讓人心情平靜的藍白纏繞，從唐星看——以唐星目前最智慧的生物人類的視角看，是淺紅淡粉濃橙交織的浪漫而熱烈的晚霞。
「遲日江山麗，春風花草香……今春看又過，何日是歸年。」嶸城大學校長黎民帶著剛滿三歲的小孫女在半山別墅區里一邊散步一邊背古詩，小姑娘穿著好看的白色刺繡娃娃旗袍，扎著兩個小揪揪，正搖著小腦袋聽得津津有味。
他既是顏意大學時期的校長又是半山別墅區里的鄰居，黎民與顏父更是多年好友，日常算是十分熟絡。她路過時不忘按下車窗笑著打了個招呼。
顏意從嶸城中心區往西郊駛去，城市各式各樣奇形怪狀的建築林立，各色燈光在她臉上亂舞，車道川流不息，街道行人如織，高聳入雲的寫字樓現在還亮著通明的燈，城市的地標建築跳閃著各種字幕和畫面，知名樂隊的演唱會在體育館里舉行，顏意經過時，粉絲正在大合唱，外面沒票的人們也坐著聽或站著蹦蹦跳跳跟著唱。
嶸城，向來如此熱鬧。
往西郊這一路沒什麼車也無限速，顏意開得很快。離開了城市的聲音，只有新聞里純正的播音腔響著：「前段時間，北方嚴重冰災。然而眼下，南方暴雨和洪水突襲，亦讓人揪心。近幾年來，天災圍堵，史無前例，防不勝防。專家預測，極端天氣仍將持續。天災之下，人類的力量實在渺小。但天災無情人有情，我們最可愛的人早已奔赴最危險的地方，義無反顧……」
嶸江三橋架在嶸城母親河嶸江上，是通往西郊的一座小橋，與嶸江大橋、嶸江二橋通亮多彩的燈火和車水馬龍相比，這座橋顯得孤寂許多。
進入嶸江三橋后，顏意後方一輛車忽然加速超車又快速轉向到了她前面，隨後一個急剎車，顏意雖在對方超車時習慣性降低了速度，但並未想到對方會在這麼高速的情況下驟然剎車，毫無防備就撞了上去，車子也側翻撞上一旁的護欄。
事故發生在一瞬間，顏意還未完全反應過來，只覺一陣巨大的響聲蓋過車裡的播音腔，隨後新聞里沉穩的女聲變成了尖銳刺耳的「刺——嘀」聲，最後歸於安靜。車子傾斜，顏意整個身子被帶著倒向左邊，放在副駕駛的包包和車鑰匙傾墜而來，耳朵嗡鳴刺耳，腦袋甩砸到車窗玻璃上發出重重的悶響，安全氣囊彈出。
心臟狂跳不止，幸好車玻璃是防彈的，沒有碎，不然一定毀容了。
顏意摸了摸被撞擊的腦袋，沒出血，但有些生氣，心想這人開車過於急躁，必須全責。
將包包拿開，又把安全帶拉開了些，把安全氣囊扒拉遠些，一邊大口大口呼吸著，一邊冷靜地平復自己的心情，剛要拿起手機報警，就聽到前面車子發動了，想到對方可能逃逸，顏意下意識透過氣囊的縫隙看向對方車牌，才發現對方根本沒有車牌。
就在她看車牌的幾秒間，前面的車子再次剎停，隨後極速後退……一道比車尾燈更紅更亮更刺眼的光從她眼前快速閃過，彷彿還帶著一股與空氣摩擦產生的灼熱，緊接著是猛烈的撞擊感，腦子一陣刺痛，眼睛也不受控制，極為恐懼又疲憊地閉上，整個人都沉沉地昏了過去。
車子還沒掉下去。
急剎車的那台車沒有車牌，對方似乎是愣了幾秒，又似在做心理建設，最後，車上的人還是沒有下車，反而再次往前開出一段距離后，換檔，加速，在發動機的轟鳴聲里加速往後再次撞了過去。
顏意已經暈了，車子還停留在P檔，任由前車倒撞而來。所幸橋的護欄很堅挺，只缺開一個口，顏意車子的車尾露出一截在橋外，車身還在橋上。
三次不行，對方便準備第四次下手。這次沒有猶豫，車子依舊是往前開出一段距離，然後發瘋般地加速後退。
只是沒等那輛車後退撞到顏意的車，一輛從後方駛來的車一邊長按喇叭一邊加速撞上那台車。
無牌車被往前撞出一段距離后剎車停留了兩秒，最後直接開走了。按喇叭的那台車子也沒追上去，而是往後倒車，倒到顏意車旁。
車上下來一個高大男子，穿著白襯衣、西裝褲，白襯衫上還別著一個工牌，上面寫著「嶸城嶸安保險公司客戶經理白城」。
看著被多次撞擊依舊損毀不大的車子，男子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勝券在握的弧度，心想：找對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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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城快速撥打了110、122和120，冷靜簡潔說明情況和具體位置。
車子尾部雖已被撞出橋外，但三分之二還是在橋上的，也算安全。
等到濃重的汽油味和救護車聲音由遠及近時，白城才不急不緩地回到自己車裡拿了特製的破窗錘來到副駕駛旁輕輕一按，副駕駛室的玻璃瞬間碎裂開一道口子。將手從破口處伸進去打開副駕駛車門，伸出來時特意往破碎的玻璃尖端劃過，手臂上頓時多了好幾道血淋淋的血痕。他像是感受不到疼痛，用破窗錘的另一端割斷安全帶就將顏意拖出來攔腰抱起往救護車聲音傳來的方向走。
救護車接近，卻聽到巨大的「嘭」的一聲，車子瞬間爆炸，燃起烈火湧出塵煙，熱浪衝擊瞬間，男子借著聲音將特製破窗錘扔進河裡，隨後撲到顏意身上，弓著身子為她側擋。
顏意車子在衝擊時被巨大的推動力推進嶸江里，在江面燃炸幾聲后沉入湖裡。救護車受熱浪影響，車頭燃起了火，車內人員連忙拿滅火器出來滅火。男子的車也被火浪引燃。
警察、交警緊隨救護車來到，眾人連忙將兩人抬到警車上，消防匆匆趕來，與鳴笛離開的警車和救護車擦肩而過。
警車開路，救護車一路暢通，昏迷的兩人很快被送往醫院。
白城背部輕微燒傷。他襯衫上有名牌，手機也在身上，警察用他的指紋給手機開鎖，但他手機里竟然連一個聯繫人都沒有。
警方只好自行查找到他的親人信息，聯繫上他的父母和哥哥、弟弟，但都被當作詐騙掛斷，警察拿著手機朝同事無奈地搖了搖頭：「現代人防詐騙意識已經強到親人電話打來但聲音對不上號的都掛斷了嗎？」
顏意除外傷外還有輕微腦震蕩，她的證件都在車裡被火燒沒，一時間聯繫不到家裡人。
警方從被撲救下來的白城車上提取了錄像視頻，前車明顯有故意行為，就是不知道是有計劃的故意殺人還是想逃避責任乾脆毀屍滅跡。
該車是嶸城的常見車，十台裡面有一台，加之是晚上視頻不是很清楚，只能追蹤沒有車牌這一個特徵。西郊有監控的路段不多且路暗林密又是晚上，查了一夜也未能找出。
第二天早上西郊一個小鎮接到報警，有人撞人逃逸。查看監控視頻后發現正是這台沒有車牌的車。視頻是養殖場為了防盜裝的，恰好拍下那一幕。
視頻顯示，2045年4月1日23:29，在村道與養殖場小路交匯處，一輛開得極快的無牌小汽車將剛從養殖場小道拐到村道的一輛摩托車連帶上面的一個男子撞飛十多米，即使男子車上搭載的泡沫箱蓋和村道旁的雜草幫他緩衝了些，還是受了重傷，此時也在嶸城醫院躺著。
撞了人，車子沒有停留也沒有補刀，而是繼續前行。
警方順藤摸瓜，最後在另一條村的入海排污口處發現擱淺的無牌車，車子上面除了貼著早已過期的2042年年檢信息外連根頭髮絲都沒找到，後備箱和副駕駛儲物箱里沒有任何東西。
至此，警方更偏向於有預謀的作案。
……
一場小雨淅淅瀝瀝，給這個春天增添絲絲寒意。醫院裡人來人往，大多愁容滿面，看著焦心。
顏意手指輕輕一顫，意識回籠幾分，身邊略微嘈雜。
亂，炸亂，整個腦子都在隱隱炸痛，就像一把尖銳但嶙峋的叉子一下一下將腦袋刮挖空，然後往裡面不斷地灌鉛、擠壓，再刮挖掉。
腦子錐疼，但她還是習慣性咬著牙忍著，她一直以來都有練武術、拳擊，受傷是家常便飯，忍耐是必修課。
疼痛讓她正掛著吊瓶的手不自覺捏緊，直到一雙溫暖的大手將她的手握住，一道虛遠而柔和的男聲傳來：「你好，聽得見嗎？是哪裡痛嗎？醫生……」
耳朵像是瞬間封閉，聲音驟然遠去。四周寂靜得令人害怕，疼痛得發熱的大腦浮現的不是記憶，而是一個奇怪的巨大空間。
很大，很空曠，微微亮，像鬼故事裡廢棄的體育館或者大倉庫。
顏意視線跟著心緒移動，看清后發現這是一個密閉的空間，四周都是白牆，無燈無光卻自亮，隨著她的逐漸習慣，亮度也越來越高。往兩邊看看不到頭，往上看看不到頂，立於無盡空白的空間里，一種真實的恐懼帶著暈眩感傳來，空白好像一瞬間快速實體化壓過來，心跳加速，身子一沉，腳下一軟，重重地往後一倒……
思緒越深，腦子越痛，身子極力想要清醒，眼睛感覺到了光但就是硬掀不開眼皮。
就在顏意腦子被刻鑿得銳痛、發熱時，腦袋被一陣冰涼覆上。冰涼帶來絲絲冷意，也帶來舒適感和安全感，那個混沌的夢漸漸散去，她又睡了好一會才悠悠轉醒。
醒來，便看到自己躺在病床上。
旁邊病床上坐著一個上半身纏著紗布的年輕男子，看到顏意醒來十分驚喜，動作輕柔地想要撫上她的額頭卻又在顏意驚詫的目光下停住，收回手，依舊輕和道：「不好意思，見你終於醒了，一時有點著急。你動一下看看，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顏意眼睛依舊在他臉上，搖搖頭——頭痛。
白城以為她搖頭是沒事的意思，嘴角露出淡淡微笑，點點頭：「沒事就好。我還是叫醫生再來幫你檢查一下吧。」說著他就急急忙忙到門口去喊了一聲。
警方繼續排查無牌車在進入嶸江三橋前的駕駛路線，同時來到醫院進行筆錄，白城是見義勇為，他身上線索不多。
得知顏意醒了，警察也走了過來。顏意看到兩個警官，一人拿筆本，一人拿攝像頭。
白城進來后，顏意目光始終凝著他，有那麼一瞬間，時光好像倒流回那個午後，顏意在玻璃房裡曬著太陽吃著糕點，回頭，正在修剪花枝的哥哥朝她寵溺一笑。她努力回想著，回想著哥哥那時候的模樣，可是記不清了，只那個模糊的輪廓，讓她紅了眼角。
有點像，特別是他淡淡笑著的時候。
警察小姐姐眼看又要生出英雄救美后美以身相許的畫面了，拿攝像頭的小哥卻無情打斷：「咳咳，要不我們先來做個筆錄？」
顏意也察覺自己唐突的視線，連忙收回目光，餘光里，白城依舊是那樣溫和地對她笑著。
警察小姐姐先讓顏意說出自己的個人信息，顏意一邊說她一邊記，還熱心地打電話通知她的父母過來。
警察小姐姐見顏意臉色不太好，以為她還陷在車禍陰影里，便打趣道：「你該不會是最近火得不得了的那個顏氏集團大小姐吧哈哈哈哈哈，你爸爸也是叫顏明山。」
顏意扯出一抹淡笑，沒有回答。去年開始她就嘗試接管家裡的企業，與其他家族循序漸進不同，顏父想讓她一步登天，直接給了她副總裁的位子，因此各種新聞採訪沒少露臉，更是因為有錢有顏頗受關注，甚至還有了自己的「粉絲團」。
警察小姐姐問，顏意答，無非就是有沒有得罪過什麼人、有沒有看清對方的臉之類的。
顏意統一回復沒有。
她沒有得罪誰，但將她當做敵人的人可太多了。商業對手不少，覬覦她和她家產業的人也不少，嫉妒怨恨她的也有，這個還真不好說。
警察小姐姐剛問完，又對她說明了白城救她的事情，顏意對白城誠懇表達謝意，白城也大方接受。
就在警察小姐姐準備離開的時候，四個人奔進了病房裡，正是顏明山扶著的顏爺爺和余幼薇扶著的顏奶奶，一看到躺在床上還裹著紗布的顏意，顏奶奶嚎了一聲「幺乖！」就撲了過去。
護士連忙將顏奶奶扶住：「她傷還沒好，不能壓著。」
顏奶奶擔憂又難受。
顏意連忙開口：「多虧了白城白先生，我沒什麼大礙，就燒傷了一點點。」她看向一旁坐著的白城，眼神感激：「倒是白先生，為了救我傷得更重。」
幾人看向白城時也都先是一愣，怔愣間一抹沉痛染上眉梢，如果他還在，大概就是白城這般模樣，少年模樣俊秀、風華正茂。
只是模樣像，氣質性格並不一樣，白城有著與這張臉不符的成熟感社會感。反應過來后的顏家人紛紛感激，他幫顏意擋著，背上的燒傷面積更重，手上又因救顏意被玻璃划傷，而顏意只是肚子和手臂燒傷一些。
警察小姐姐看看顏意又看看這顏明山，這真是海報上顏氏集團的顏明山啊！有金山銀山玉石翡翠山的那個顏氏集團老總！她的玩笑話成真了！
所以，真得不是什麼仇殺？商界的爭權奪利？或者，真得不是什麼小說開端？嶸城正義少年與商界新翹楚的虐戀情仇？一開始門不當戶不對，欺負「少年窮」，後來顏家沒落少年崛起兩人再次相遇……哇塞！
警察小姐姐內心狂野表面沉靜，再次將事情發生過程和追蹤進程告訴眾人，還不忘提及白城英勇救人最後負傷的事情。
顏父禮貌道謝，轉過臉時眉頭緊鎖，臉色更沉了幾分。
到底是誰這麼著急！剛宣布公司交給顏意不久就出現了這件事。
送走警察后顏家人也嘮嗑式問了一下白城家裡的情況，白城說自己是個孤兒，被人拐賣到養父母家，在他13歲那年養父母雙雙出軌，爸爸帶回來一個妹妹，媽媽懷孕後來生了一個弟弟，他完成了被叫做「白招子」的使命。兩人最終離婚，也沒人再理會過他。他被放到鄉下爺爺家，雖不招爺爺待見，好歹給口飯吃活到16歲。上初中開始他就一邊在學校食堂勤工儉學一邊讀初中、高中、大學，現在一邊在保險公司兼職一邊讀研。
顏家人聽后對他都多了幾分憐惜，白城見大家神傷又轉移了話題，說起學校里的趣事以及他的中國好室友們，但這麼一說不要緊，他猛然察覺他開的是室友的車。
他連忙走出門外聯繫警察，卻被警察告知車子已經燒得不成樣子只能報廢了。
裡面眾人聽得清楚，他進來后顏父當即提出賠償車子的損失，白城神情黯傷思索了幾秒，還是輕輕點點頭，誠摯道：「謝謝顏總。」
說完他又好像想到什麼似的，臉色一紅，急切抬眸直視顏意道：「我救人的時候只想著救人，沒想著要你們幫我賠償車子損失的，畢竟是我的選擇，但是你們那麼有錢，應該……」他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低，直至最後抿住了嘴唇，好似有羞愧。
顏家人對他好感度提升了不少，相比於推諉一番再接受，他如此的表現落入顏家人眼裡就是他結合自身實際，確實無法支付車子費用，又知道顏家有錢，才接受的。而且他救人出於好心，並非有什麼目的。
顏奶奶拍拍他的肩膀寬慰他：「你這是見義勇為，救了我家幺乖的命，是我們家的大恩人，車子是賠償，醫藥費也是賠償，再者有獎勵你也受得，不必言謝，是我們謝你。」
白城連忙擺手：「奶奶，您言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