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石勒欲攻建業卻逢連雨天；張賓出謀劃策退兵守河北
石勒與眾臣僚研討國家大事，有臣屬道：「將軍要想成就霸業，江東必須拿下，如今司馬睿羸弱，初到江東，根基不穩，如果假日時日，江東富庶，人才輩出，讓他做大了，他憑藉長江天險，進可攻退可守，再想拔除就難了。您是曠世之才俊，不能只鐘意半壁江山啊！」
一席話說得石勒雄心萬丈，卻見張賓低頭不語，似乎有不同意見，遂問道：「卿為何不言？」
張賓道：「知道將軍欲取建業，我近日留心觀察，近日天氣酷熱難當，群鳥低飛，地龍出沒，又問當地居民，都說恐有大雨，於天時不利。再有鄴城本為洛陽附都，有三台之固，城防易守難攻，又西接平陽，地理便利。山阻水隔四處都是要塞。咱們應該向北遷移，佔據鄴城，把黃河以北鞏固住，河北既定，將軍之後想攻取哪裡就是哪裡了。」
石勒不語，他覺得張賓過於保守，他已經與司馬睿交戰過幾次，互有勝負，司馬睿那邊更擅長水戰，只要渡過長江天險，進入江東，收拾司馬睿跟玩一樣。
於是未採納張賓之言，築壘於葛陂，葛陂位於今河南省新蔡縣西北。歷史悠久，葛洪曾經在此煉丹。
石勒命人招募附近農民日夜造船，誓要過江，進攻建業。
琅琊王司馬睿如臨大敵，迅速召集江南之眾臣，商談對策，大軍也都集結到壽春，任命鎮東長史紀瞻為揚威將軍，集結人馬，都督諸軍征討石勒，在長江北岸臨陣以待。
兩相兵力相差懸殊，戰鬥力方面石勒的軍隊久經沙場，也非江南可比。
沒想到，突然如張賓所言，天降大雨，三月不歇，石勒的軍隊都是北方旱鴨子，又兼部隊遲滯，軍需糧草供應不濟，士兵食不果腹，這時疫病偏在軍中又蔓延開來，還未開戰，軍士居然死傷過半。
司馬睿雖然內心惶恐不安，但是表面上卻相當鎮靜。忽見天降大雨，狂喜不已，自己雖不便利，石勒會更頭疼，又聽聞石勒軍中瘟疫橫行，糧草也不多了，禁不住大喜過望道：「天助我也！」於是命令部隊即刻祭旗出征。
石勒手下部將見如此情形，不免軍心動搖，右長史刁膺連忙獻計道：「所謂兵不厭詐，不如將軍先向司馬睿求和罷兵，再自請為司馬睿掃平河朔將功折罪，騙取司馬睿的軍隊退還江南，再慢慢商量計策，謀取於他。」
石勒聽后，長嘆一聲，憂傷不已。中堅將軍夔安見軍帳之中水已滲入，周圍更是泥濘不堪，於是請石勒到地勢高的地方避水。
石勒看著他們個個垂頭喪氣，道：「將軍們個個跟隨我東擋西殺，久經沙場，如今怎麼都膽怯了呢？」
孔萇等三十多個武將，立刻出列，昂首挺胸道：「請主公讓我等各帶本部兵馬，分兵幾路夜襲壽春，斬吳將頭顱，占其邑，奪其糧草，今年就攻下丹陽、擒住司馬睿，平定江南。」石勒雖知這是不可能的，但是也拊手大笑贊道：「這真是勇將的計策啊！就該有如此豪氣！」當即獎賞，各賜他們鎏金鎧甲一副、寶馬一匹。
石勒覺得還得問計對張賓，以前沒聽張賓之言，怕他有情緒，於是微笑著轉臉看著張賓笑說：「依您看怎麼辦才好呢？」
張賓見問，也不能再綳著了，於是躬揖頷首道：「將軍求和，想都別想了，您親率大軍，圍剿洛陽，致使京城陷落，晉朝天子被囚，又親手殺害親王公卿大臣無數，侵佔凌辱晉朝的嬪妃公主，拔下頭髮記賬，腦袋拔禿了，都記不完，既然都到了這個程度了，說什麼議和啊？簡直是笑話！」
石勒聽完也笑了，確實這些事都是他乾的，有些張賓還沒說全呢。
張賓又道：「去年殺了王彌，我就勸你去鄴城，你非得跑到這裡來，現在幾百里內上天不斷地降雨，這就是上天垂警，將軍也該明白了，此地不可久留！」
石勒輕咳了一聲，道：「我若撤兵，司馬睿隨後掩殺可如何是好？」確實有點僵到這裡了，進退兩難。
張賓拂袖輕嘆，道：「司馬睿派兵進駐壽春，不是真想和我們決一死戰，只是怕您去攻打壽春罷了。
他們聽說我們大軍離去，都覺得自己安全了，高興還來不及呢，哪有心思追擊我軍的後部，再說司馬睿向來羸弱不堪，只想偏安一隅，暗中強大實力，他是捨不得跟您火拚，讓別人得利的。」
石勒大為讚賞，覺得張賓說得有理。
張賓接著說：「但是將軍也不可慌亂，要按部就班，徐徐撤之。先讓輜重隊伍從北面撤走，您帶領大部軍隊開往壽春，做足想要攻城的架勢。
等輜重隊伍走遠后，大部軍隊再緩慢回撤，這不就穩妥了嗎？還憂慮什麼進退無路的呢？」
石勒聞言大喜，捋起衣袖，撫動髯須讚歎道：「張君的計策才叫妙計！」
又轉臉責備刁膺說：「您既然輔佐於我，就該和我同心協力，共創大業，怎麼當此攸關緊要之處，反倒勸說我投降呢？出這個餿主意就夠殺頭的了！但是我素知你膽小怕事，不是有心害我，特地原諒您罷了。右長史你也別幹了，貶黜為將軍，以儆效尤！」
刁膺嚇得面如土色，他知道石勒殺人不眨眼的，於是趕緊謝恩。
石勒遂提拔張賓為右長史，從此時不時尊稱他為：「右侯」。
於是石勒安排輜重部隊先撤，自己兵發葛陂，做勢直取壽春，少不得派遣猛將石虎為先鋒，率騎兵二千先取壽春而去。
石虎到壽春附近，卻見道晉軍正在江邊運船，石虎覺得這正是叔父所缺之物，壽春也不打了，跑去奪船。
紀瞻領大軍殺出，石虎不敵，只好調轉馬頭，往回敗退，紀瞻隨後追擊，奔襲百里，正好遇到了石勒的後頭軍隊，石勒讓石虎歸營，結陣以待；紀瞻遠遠看見石勒兵威震天，不敢出擊，遂退還壽春。
石勒命人擂鼓吶喊，殺聲震天，卻並未追趕，等到紀瞻跑沒影兒了，估計輜重部隊也撤得差不多了，於是一聲令下，大軍回撤，向鄴城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