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子彈占卜與失而復得
「你就不怕夏冰聽見嗎?」
我提醒道。
「我當然沒有那麼傻。」似乎已經將滿腔的怒火發泄完畢,在重重一口嘆息后,她的語氣又緩了下來。
「你的房間里沒有錄像,同樣也沒有錄音,你可以放心地暢所欲言。」
「我足夠忠誠,五號甚至是我親手送到她手上的,在她眼裡,我是一隻聽話的狗。」
我打量著她對著我的手槍。
那是一把很老牌的手槍,我看不出具體的型號,因為它的磨損實在太嚴重了,我甚至懷疑它是否還能正常使用。
「你是不是好奇這把槍還能不能正常使用?」
「我也不知道,槍和子彈都是我從庫房的角落裡拿的。」
她開口道,不等我點頭,她繼續說道,眼睛彷彿能夠忘穿我的內心,她目光的銳利跟她的母親不遑多讓,只是缺少了那一份視天下萬物為芻狗的冷漠:
「你心裡一定也在矛盾吧,我看得出來。」
「既然如此......我們做個賭約,很簡單地賭約,你就當是一次概率不對等的拋硬幣。」
「接下來,我朝你腦袋開九槍,如果一發子彈都沒響,說明這是天意,你就繼續呆在你的攝影棚里,和這些假人過家家。」
「如果九發里響了一發,你必須讓十三號打起精神,讓我們合作。」
什麼亂七八糟的。
把我當成好哄的小屁孩嗎?
路雪都沒有勸動我,我要是就這麼跟你走了。
路雪豈不是顯得很沒面子。
「等一下,你剛剛說......實驗品.......會死?」
咔。
「一。」
她沒有回答我問題,而是自顧自地扣動了扳機,這是一發空彈。
她退掉了卡殼的那個子彈,扣動了第二下。
「二。」
「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三。」
「四。」
「五。」
她的動作很熟練,隨著她平靜地報數聲,和手上退彈的動作,一下子又打出了三發子彈,只是仍舊是卡殼,沒有一發子彈被撞針完整的擊發,從槍口朝我飛來。
「我問你話呢?路雪不會死吧,你想想,畢竟她是最完美的作品,夏冰怎麼可能會......」
「六。」
「七。」
「八。」
她又打出三發,仍舊是空彈。
我的運氣是那樣的好,從我記事起,幸運從來沒有如此偏頗地朝我這邊傾斜。
可這種偏頗卻讓我感到無所適從,甚至恐懼。
我甚至並不覺得自己贏得這場賭局是一種幸運。
「最後一發了。」她深深出了口氣。
也許是子彈受潮,也許是槍械損壞,也許是槍膛被什麼東西卡住了。
卡彈的原因有很多,我也沒辦法判斷是哪一種。
就如一號自己說的那樣。
如果當真連續九次卡彈,確實能夠當作是一種天意了。
這當然是她不願意看到的。
畢竟這是她等了這麼久的一次機會,也許.......也是她此生僅有的一次機會。
她扣下扳機。
啪。
一聲清脆的前奏中。
一連串的爆炸聲從外面響起。
窗外不知道是誰點燃了鞭炮,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
房間內,寂靜地宛如一池死水,我看見她按下扳機的手在顫抖。
她清秀的面龐流露出不解,臉上的肌肉不可控制地抽搐,那種疑惑感實在太過濃烈,彷彿是對自己存在的一種質疑。
她舉槍的手慢慢垂下來,整個人高挺的身姿緩緩地佝僂下來,彷彿一下子被抽幹了靈魂,血液,與脊樑。
「我想不明白啊。」
「如果結局是這樣,那我先前做的準備還有什麼意義。」
她輕聲地呢喃著,那話語也輕柔地像是羽毛,飄零著落在焦土上,安靜地絕望著。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鍥而不捨地問道。
「你贏了。」她說道,「你這個自私的混蛋。」
她就像聽不見我的話一樣,朝著門外走去。
「你就在這裡,安逸地,盲目地,愚蠢地享受人生吧,晚上睡覺的時候如果覺得愧疚,可以多吃點安眠藥。」
我抓住她的手腕,她回頭看向我,那死去一般的眼神讓我下意識地鬆開了手: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跟你有關係嗎?」她反問道,「你是在以什麼立場問出這樣的問題。」
「旁觀者嗎?」
「抱歉,我們並不是演員,沒必要把劇情的內容全部都詳盡地展示給您。」
她在「您」字上咬得很重,這種沒來由地尊敬明擺了是一種對我的嘲諷與鄙夷。
「我只能向您承諾,如果那時我還活著,我會盡到長姐的職責,將她與自己的姐妹們埋葬在一起。」
「我會為她立碑,墓志銘上就寫......」
「信任了不該信任的人,最終死於無動於衷。」
她摔門走了,我打開門準備追上,卻發現她已經沒有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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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悠看了看門口,又看了看我,隨後好奇地問道:
「你們吵架了?」
「……」
我揉著發痛的眉心,思考著一號意味不明的話,心中越來越感到不安。
「陳悠,我可能要出去一趟......可能......可能要很久回來。」
「什麼?」陳悠的表情中滿是不解,「可是你才剛回來,才在家裡住了一天呢。」
「爸媽出門的時候也說了,讓我們在家裡等著,為什麼......」
「你就跟爸媽說......我回去工作了,叫他們不用擔心。」
我揉了揉陳悠毛茸茸的腦袋,臉上儘是苦笑。
她明明是假的。
我到底在說什麼,在做什麼,連我自己都看不懂了。
我真的有必要和假人說這些嗎?真的有必要跟假人交代去向嗎?
「唔,工作好辛苦啊。」陳悠感嘆道。
「是啊,很辛苦。」
「工作累了的話......」陳悠這樣說著,緩緩摘下了繞在脖子上的圍巾,「要記得回家哦。」
「我和爸媽都會在家裡等你的。」
她微微踮起腳,將圍巾一圈一圈繞在我的脖子上。
我感受到脖子上圍巾上溫暖的絨毛摩挲著皮膚的觸感,有些錯愕地摸了摸脖子上這失而復得的圍巾。
陳悠後退一步,看著我,臉上的笑容帶著少女特有的輕靈:
「外面很冷,雖然這是女式的圍巾,但你先戴著吧。」
「可不要在回家之前,先病倒了哦。」
「......好。」
我多麼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但是人不能總是活在假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