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修羅一閃
經過了一晚的長途跋涉，天蒙蒙亮的時候，余偕抵達了一處峽谷。
兩側的岩壁垂直陡峭，紅色的絕雲椒椒生長在常人無法觸及的地方，在冬天的寒風下依舊挺拔身姿。
積雪從岩壁上方滑落，在空中散開，落到峽谷底。
天邊的曙光無法照射到底部，整個峽谷顯得幽暗。
余偕的步伐踩在積雪上，發出聲響，回蕩在峽谷間。
他拔出了藏在腰間的雲切。
與此同時，峽谷底的角落裡開始冒出某種深色的物質，那些物質沒有固定的形狀，有的呈現出一團，有的逐漸化作人形，五官扭曲可怖。
魔神戰爭持續至今，某些死去的魔神心有不甘，遺留下來的怨念經過積累，變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早在很多年前，余偕就開始探查這些魔神遺恨的匯聚之地，而這一處，就是他窮盡半生找到的地點。
當然，其他地方也有魔神的遺恨，但是這處地點或許是因為地脈上的某種原因，那些魔神遺恨就像是被什麼吸引一樣，紛紛來到此處「定居」。
相比之下，其他地方的魔神遺恨就只能算是九牛一毛了。
余偕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時候，眾夜叉會為了消滅這些魔神遺恨而來到此處，會被這些魔神遺恨逐漸侵蝕。
但他可以於今天在此，將這些魔神遺恨清除。
或許他一個人很難完全清除乾淨，但只要清除了大部分，剩下的一些也不足以讓眾夜叉的神智被侵蝕了。
他不想看到伐難和彌怒自相殘殺，也不想看到應達陷入癲狂而死。
【警告！您的身體現在不適宜戰鬥！】
【警告！您的身體現在不適宜戰鬥！】
【戰鬥會讓您所剩不多的壽命進一步縮短！】
系統的警告在余偕的腦海中彈出。
可余偕自然早就料到了，沒有理會。
他握緊了雲切，緩緩上前。
越來越多的魔神遺恨從地下冒出，逐漸化作人形、獸形、魔物的形態。
它們呲著牙咧著嘴，扭曲恐怖的一張張臉彷彿惡魔，似乎要將經過這裡的一切都吞食。
余偕出刀。
就像是天邊的曙光照射進了峽谷，一道道刺眼的刀光亮起，將魔神的遺恨斬開。
可又有新的魔神遺恨從地下冒出，源源不斷。
一般人若是處於這樣的狀況之下，恐怕早已被影響了神智，陷入癲狂。
說這裡是人間煉獄絲毫不為過。
刀鳴不斷。
斬去，再次出現。
斬去，再次出現……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天邊的日光照進了峽谷上方的岩壁，余偕已經深入峽谷，他的身後是白色且混亂的積雪，身前是黑壓壓的一片怪物。
【消耗過度，預計您的壽命還剩半個月！】
在系統的持續警告下，余偕暫且停了下來，大口喘息著。
視野開始有幾分模糊，肺部在努力進行著氣體交換，心臟在努力泵送著血液。
余偕站穩了身姿，收刀入鞘。
隨即降低重心，右手握緊刀柄。
那是「修羅一閃」的起手式，余偕曾用這招撼動山嶽，斬平山脈，令魔神膽寒。
他沒有什麼華麗的招式，這一招足矣。
他閉上了眼睛，調整著呼吸，左腳在後右腳於前，上半身俯下。
左手拇指輕推刀鐔，一點寒芒閃出。
再次睜眼，眼中彷彿映出熾熱的光芒，能將世界灼傷。
下一刻，雲切再次出鞘。
刺眼無比的刀光如雷霆般掠過，如同熾烈的日光。
同時，尖銳的蜂鳴響起，彷彿刺破耳膜。
余偕的身軀瞬間消失在原地，這一刻，他已然成為一把可斬開萬物的利刃。
地動山搖。
猛烈的震顫之下，峽谷的岩壁如積木崩塌，積雪也如浪潮般洶湧而下，將一切都掩埋。
……
留雲來到了輔守大將府。
平時這個點，如果沒什麼事的話，余偕應該坐在屋檐下，看著天邊發獃。
可現在，屋檐下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
陽光灑下，庭院里的積雪開始融化，那四個雪人也逐漸失去了它們原有的樣子。
已經又過去一個晚上了，沒人發現余偕的蹤跡。
他的躲貓貓技能偏偏用在了這種時候么？
他是不是正在某個地方看著歸離集呢？
庭院的水池裡突然響起細微的動靜，那是魚兒游出水面的聲音。
留雲沉默了片刻，走到屋內，拿出一些魚的吃食，投入池中。
魚兒們像是餓了很久，很快便將那些吃食一搶而光。
「真是的，連餵魚這種小事都要我來幫你做，你能不能讓人省點心……」
欲言又止。
金魚草葉子上的一點積雪掉落水中，在水中很快化開，變得無影無蹤，就像是某個人的蹤跡。
留雲蹲下身去，伸手輕撫金魚草的葉子。
金魚草本應該在冬天枯萎的，可是今年，這些金魚草卻屹立在寒冬之中，如同松柏。
留雲回想起那年，她隨手將金魚草種子灑在水池邊的時候，余偕就站在她身旁。
那時候她怎麼也不會想到，余偕的生命已經快要走到了盡頭。
生命是多麼脆弱的東西，脆弱到一碰就會碎。
但生命又是多麼堅強的東西，堅強到像金魚草這樣畏懼寒冬的花草也能在冬日裡挺拔。
「我一定要找到你，你別想躲著我。」
留雲輕聲地自語一句，眼中的堅決如同千鈞。
……
歌塵坐在自己住處的屋檐下，手裡拿著那個小巧的音樂盒。
陽光照在她身上，她按下了開關，音樂盒隨之打開。
錄入其中的樂曲開始播放，是一個歡快的曲調。
但歌塵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原本想著，以後還有很多時間的，總有機會把這個東西送出去。
可現在沒機會啦，余偕躲起來了，誰也找不到他。
音樂盒再也送不出去了，你後悔么？
明明曾有過那麼多次機會，可你卻始終無法邁出最後那一步，明明只需要大方一點，把音樂盒遞給他就好了。
你當時到底在害怕什麼呢？害怕被拒絕嗎？現在你不會被拒絕了，連拒絕都不可能發生啦。
歌塵將音樂盒放在身旁，音樂還在播放著。
琴聲掠過耳旁，可歌塵卻聽不進去。
她抬頭看著遠處，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