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5章 試試就試試

與此同時，

奢羯羅城，

一個背著折簍的中年男人，站在一處院落當中，說是院落，其實也不是，只是周遭幾戶人家的房子扭扭歪歪，硬生生擠出來的一處空地，說是空地，但幾家都可以共用，平時用來堆放一些雜物，只是他們加在一起，也湊不出幾個雜物來，

上次使用這快空地，

還是其中一戶的男人不知從哪淘來一張漁網，說是想要用漁網捕些魚來，起碼能讓自家老爹吃上一口肉來，周遭鄰居都勸他，沒有相應的種姓，擅自打漁，一旦被發現，就要被罰去半條命，但他根本顧不了這麼多，只想讓老爹臨死前吃上一口魚，

然後他就死了，

沒有人去告發他，也不是他被別人抓到，只是那浪頭過來，木筏翻了，人就淹死了，

哦對，

老爹也餓死了！

生命的脆弱，在這一瞬間，體現的淋漓盡致，但最讓人難過的，是今日的空地上，又躺了一個將死還未死的！

背著折簍的中年男人抿了抿嘴，看著地上的老婦嘆了口氣，

他叫馬利克，屬吠舍，往日里負責去城外山上採藥，將草藥賣給寺廟中的僧人，換取錢糧來養活自己，

這是個很遭人唾棄的活，

因為在當時，不少人依然將僧侶替人治病的手段當作天神的賜福，用錢財去衡量這種賜福，簡直是對神明的一種侮辱！

馬利克覺得，

純屬扯淡！

天下間，建造哪個寺廟不要錢？建造誰的神像不要錢？

怎的這些事就不是用錢財來「侮辱」神明了？

從很早之前，

馬利克就覺得，所謂梵天等神明，其實和人也沒什麼區別，

讓世人傳教，對其稱頌，難道不是求名？

立金身，建寺廟，享受香火，難道不是求財？

如果神明當真是如此追名逐利，到底有什麼值得稱頌的？

只不過由於周遭的影響，

這些話，

馬利克從沒有說過，可他沒想到，他沒說出的話，有人幫他說了！

那一天，

奢羯羅城下，一名白袍漢人痛罵神明，罵的城頭士卒怒，罵的城內婆羅門慌，甚至連躲在深山苦修的那群苦修僧都出來用石頭扔他，用唾沫啐他，

可最後呢？

士卒被俘虜，婆羅門被斬殺，就連那群一向令人避而遠之的苦修僧，也視他為神使，不斷的膜拜讚頌，

這沒什麼了不起的，

自稱神使的人在貴霜多了去了，幾乎每個婆羅門都以神使而自稱，但馬利克一直以來都抱有一個疑惑，那就是連神使都腌臢齷齪事做盡，那他們的神又能好到哪去呢？

可那個漢人不一樣，

在他進城之後，

第一件震撼馬利克的事，就是此人將那群婆羅門該斬的斬，該殺的殺，

第二件震撼他的事，

就是這人大開糧倉，把糧食分發給百姓！

自貴霜建國之後，從未聽過有這樣的事，那漢人操著一口貴霜話，告訴全城的百姓，

人，

就沒有該死的！

自那時候起，

馬利克就一直在心底暗暗將其視作榜樣，

不過萬幸的事，

他的榜樣並不是什麼高高在上的人，整天就坐在城門處傳播他的「太平道」，只要想，隨時可以碰到他，

有一天，

馬利克將從山上帶回來的名貴藥材都送給了那漢人，只是那在馬利克把藥材遞給他時，那漢人愣了一瞬，隨後輕聲問道，

「為什麼送我藥材？」，

「你給了我們糧食？」，

「你會治病？」，

「只認識哪些藥材是值錢的，不會治病，治病是僧侶才能會的事！」，

「不見得，你只是沒學而已，按照這個道理，貴霜語理應是貴霜人才能會的事，但我也會了！」，

那漢人是這麼同他說的，

他收下了藥材，

然後，

在第二天送了他一本冊子，

「這是一本書中的治病救人之法，書里的其他東西，我不能傳你，而且......我自己也不會！」，

「我不識字，」，

「那我讀，你背！」，

就這樣，

馬利克在後幾天，每天都會去找那漢人背書，哪些藥材屬寒，哪些藥材屬火，那些藥材煮在一起能治風寒，那些藥材敷在身上能消潰爛，

說實話，

那漢人教學生的水平實在是太一般了，很多時候，馬利克問出口的東西，後者也是一概不知，但好在，這書上所記載的東西，對馬利克來說，絕對夠用，

所以即便最後馬利克只是簡單的把那些藥方背了下來，

在奢羯羅城中，

也治好了不知道多少人了！

只是，

今天這人，

他是無論如何也治不好了，

「你娘是傷風！」，

「傷風？」，

跪在那婦人旁邊的男子有些不明白，只能無助的看著馬利克，

「治不好嗎？」，

馬利克搖了搖頭，將折簍從背上卸下，放在地上，男子湊上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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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空的，

「沒有藥材！」，

馬利克搖了搖頭，無奈說道，

「已經三天不讓出城了，沒法採藥！」，

頓了一下，

似乎是想起什麼，馬利克開口補充說道，

「就算能夠採藥，人也救不回來，你娘是病了，但更重要的是，她吃的東西太少了！」，

「哪有東西能吃！」，

那男子抬起頭來，帶著哭腔，

「神使賜給我們的糧食都叫兵奪了，而且是連本帶利的奪了，若是往常，還能出城去挖些野菜，現在連城也不讓出，逃都不能逃，就算我娘今天不死，明天也該她是死的！」，

「今天我娘死了，明天便是我，再過幾天，你們哪有一個人能活著的，我娘要餓死，難道你們家就餓不死人嗎？」，

「況且，活不活著的，有什麼意思？」，

馬利克沉默不語，

他總覺得，

這世道，似乎不該是這樣的，

「要是城門能打開，或許......」，

這話一出，

在場所有人都明白了馬利克的意思，

城門打開，

會進來什麼人，他們早就心知肚明了，若是這世上真有人能救他們，也就只有城門外那些漢軍了！

「馬利克兄弟！」，

噗通一聲，

那男人跪在地上，

「你幫幫我，也幫幫我們，這短時間，大家都知道你偷偷治病，也治好了不少人，如今只有你說話，才有人願意聽！」，

「咱們把城門打開吧，就算死，死在刀槍下，還是痛快，餓死，太難受了！」，

「這......」，

馬利克再度沉默，

「我試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