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活著
「好吧。」
狐之助遺憾說道，安分的坐在江川上身邊。
它也察覺到有人在向他們靠近，提醒道，「審神者，有人來了，是你要等的人嗎？」
江川上輕點頭，看向右邊，「是的。」
在江川上與狐之助的目光中，右邊漸漸出現一道人影。
那道人影身形看起來格外瘦弱，正彎腰捂著肚子漫無目的的走過來，嘴裡還念叨著什麼。
「餓，好餓啊。」
「我真的要去做打劫這種事嗎？但是不打劫的話，我今天真的會餓死啊……」
他越走越近，近到江川上和狐之助都能聽到他肚子咕咕叫的聲音，可這白髮小子始終沒有抬頭看向前方，也就沒有發現前面有一人一狐在看著他。
難道是餓傻了嗎？
江川上和狐之助相互對視一眼，都看出彼此是這麼覺得。
狐之助無語的隱去身形，「審神者，那隻小老虎看不到我了，您去拯救他吧。」
江川上沒有動，依舊坐在河岸邊。下一秒他把腳從水中揚起，帶出陣陣水花聲后，又把腳放回水中，再次扭頭看向不斷靠近的白髮少年。
這熟悉的身影，不是中島敦又是誰？
中島敦還在為自己做心理建設，想要打劫他能打劫到的過路人。
即使他知道打劫是不對的，但還是決定就這麼做。因為他太餓了，已經餓到胃部絞痛，還在腸鳴咕咕叫。
頭也暈乎乎的，眼睛都看不清事物。
中島敦強撐著意識，繼續弓著腰向前緩慢挪動。
他腦子思緒混雜，最後停留在這段流浪記憶中的那頓甜點，口水更是肆意的分泌起來。
他從其他城市流浪到橫濱時，就被一個漂亮男人請過一頓甜點。
自那以後，中島敦繼續在橫濱流浪，身無分文的他就再也沒有吃過東西，一直餓到現在。
好餓啊，好想念之前的那頓甜點，那是我吃過最香甜的食物了，現在就想再吃一口。
比孤兒院吃的茶泡飯要好吃百倍。
可是，不要妄想了，怎麼會有人再次請我吃甜點呢，我現在連茶泡飯都吃不起。
茶泡飯……孤兒院吃到帶著肉絲的茶泡飯都是奢侈的幻想。
甜點是妄想，還沒有茶泡飯經濟實惠，還是想念茶泡飯吧。
我好餓，好想吃茶泡飯。
等打劫到人，就拿他的錢去買茶泡飯吧，我要活下去，不能就這麼餓死……
中島敦終於信念堅定起來，開始向四周打量有沒有適合他打劫的人。
也就在這時，水聲響起，他才終於發現前方的河岸坐著一個黑髮及肩的人。
這個身影，莫名好眼熟……
中島敦只覺得那道背影眼熟，可他管不了那麼多，已經決定要打劫他了。
於是小心走到他身後，顫抖著聲音威脅道:
「你、你好，打、打劫……把你身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我、我不會傷害你……」
誰打劫打的這麼有禮貌啊？
江川上好笑的回頭看向低垂眉眼的中島敦，調笑道，「你要不要抬頭看一下，看我是誰？」
這風華的聲音……
中島敦內心的熟悉已經呼之欲出，是之前請他吃甜點的那位好心先生。
他猛的抬起頭，果然對上江川上含笑眉眼，驚喜出聲。
「是您？您怎麼在這裡？」
江川上拍拍旁邊的位置，示意中島敦坐下。
「是我又怎樣，我在這裡觀賞落日，倒是你，怎麼對我說打劫？你要打劫什麼？」
中島敦臉色瞬間爆紅起來，尷尬的不知所以，只能把自己蜷縮在河岸邊，老老實實坐下。
「不是的……不是打劫，全都是誤會，我、我沒想到是您……」
「誤會嗎？看起來不像哦。」
「咕嚕嚕……」肚子又咕咕叫起來。
中島敦掩飾性的捂住肚子，耳朵也紅了起來，幾經掙扎后，他自暴自棄出聲。
「我、我只是太餓了，所以就想打劫一個過路人，對不起，我真的沒看清是您，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填飽肚子……不想就這麼餓死……」
說著，中島敦突然哽咽起來，豆大的淚珠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落了下來，砸在腿上。
他在察覺自己委屈的哭出來后，迅速伸手把臉捂住，不願江川上看到這麼難堪的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這麼哭了出來，還這麼委屈，像是訴苦一樣。
可能是因為眼前這位先生曾經施捨過他一頓好吃的甜點，他就想親近他；可能是因為眼前這位先生看向他的目光格外溫柔，他就感到莫名的委屈……
這樣好的人，怎麼能看到這麼難看自卑懦弱的自己呢？
中島敦淚流的更歡了，自卑快要將他掩埋。
江川上看他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就知道他這幾天恐怕受了不少委屈，也餓慘了，只得無奈嘆氣。
伸手，江川上撫上中島敦的腦袋，緩慢揉了揉。
「早知道當初就該收留你，是我的錯，不要哭了阿敦。」
是溫柔的撫摸，是溫柔的話語，還有如此溫柔的氣息。
真是我能得到的嗎？
中島敦掩面的動作頓了頓，肩膀又抽動起來，他哭的悲切，忍不住哽咽質問起來。
「川上先生……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江川上回眸，看向幾盡落下的那輪紅日，聲音輕輕道，「可能是因為我看到了從前迷茫的自己，也像你這般無處訴苦。」
就在落下神壇、仙門百家欺凌的時候。
江川上神色動容，又回頭看向中島敦，揉腦袋的動作從始至終都沒有停止。
「不過我和你還是不同的，我從不沉湎過去，自信強大才是我的本色，阿敦也該自強才對。」
中島敦已經不哭了，他鬆開捂著臉的手，淚眼朦朧的看向江川上，無助道:
「可是川上先生，我連活下去都難。」
江川上搖頭，「不難啊，你看有多少人投河自盡，他們在尋找死亡，你只要不像他們這樣就行，這就是活著。」
說著，江川上鬆開揉中島敦腦袋的手，指向河中央倒立出來的那兩條腿。
中島敦愣了愣，跟著看過去，果然看到有人順著河流飄過來，是投河自盡的人。
中島敦:「……」
自愧不如。
江川上適時為他指明道路，「我身上一個口袋也沒有，晚飯咱們都沒有著落。阿敦去把他救起來吧，我們就能打劫他填飽肚子。」
中島敦看了看江川上，果然沒在他身上發現一個口袋。
也就是說他們兩個現在都是身無分文。
中島敦默了默，就在江川上以為他要拒絕時，就看到中島敦站起身，把臉上的淚水擦乾，一頭躍進河裡。
江川上滿意的收回視線。
善良的中島敦啊，即使沒有江川上提示，他也會救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