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 血脈

夏晴再一次從睡夢中驚醒，酸澀的眼睛不斷的流淚。

臉蛋濕涼，連帶著隔著皮肉骨骼的心臟也如同立在蕭瑟孤寒的冬天裡。

禁錮她的懷抱緊了緊，夏晴這才意識到自己其實是溫暖的，自己其實並不是一個人，有人緊緊抱著她。

溫熱的大掌一下一下輕拍著她的背。

夏晴臉埋在男人胸口，聞著男人身上清冽乾淨的味道，眼淚流的更凶。

她一時不再那麼害怕，一時更加恐懼自己現在對男人如此深重的依賴和信任。

除了夏承儼，她每一次付出信任和心軟都沒有什麼好下場，如果夏承儼也和其他人一樣……

夏晴控制自己不再繼續想下去。

一個個吻落在她的發間、耳側、面頰……

夏承儼吻著夏晴臉上的眼淚。

夏晴很快睡了過去。

黑暗中，夏承儼的指腹輕輕的描摹著夏晴的臉，吻上她的唇瓣……

次日，病房內滿是溫柔耀眼的陽光，夏晴合上筆記本，看向窗外。

這間病房在二十幾層，只能看到洛京城一片巍然屹立的鋼鐵森林，繁華盛大，冰冷無情。

夏承儼坐在夏晴身旁，挑起她的一縷長發握在手心裡，說：「要不要出去走走？」

「你每天都問這句。」

「這樣啊……那我換一句。」

「我的小公主想不想出去晒晒太陽？」

夏晴扭過頭，蒼白的小臉神情不太自然，看起來還有些氣惱。

夏承儼看著女孩可愛的樣子，眼底的柔意幾乎要溢出來，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醫院花園，夏晴坐在長椅上，耳邊都是蟲鳴鳥叫，她聞著泥土的味道，看著鮮花草木，感受著溫暖的微風拂過面頰。

她多日以來都是待在病房裡，現在竟有一種靈魂正在重新灌注進入身體的感覺。

夏晴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粉紅色泡泡棒，泡泡棒上的小貓頭像笑得傻裡傻氣的。

「做什麼？」

「給你玩的。」

不遠處，有幾個小朋友正在玩這個，一個個跑跑鬧鬧，大大小小的泡泡在陽光下晶瑩剔透、五彩斑斕。

「這是小孩子玩的東西。」

夏承儼擰開泡泡棒，將吹管塞到夏晴手心裡。

夏晴看著馬上要消失的斑斕，輕輕吹了一下。

五彩斑斕的泡泡像是一陣風，落在夏承儼的淺灰色針織衫上，然後碎掉了。

她立刻嗔怪的看著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夏承儼笑著說：「不是小孩子玩的東西嗎？」

「你快讓開。」

「好。」

夏承儼坐在夏晴身旁，給她舉著液容器，看著她玩。

夏晴覺得自己吐出了許多心中的鬱結，心情輕鬆了很多。

夏承儼看著夏晴眼中鮮活的色彩。

突然，夏晴瞥到一旁的小女孩，愣了一下。

不大的小女孩穿著粉色公主裙，白白嫩嫩的，像是個糯米糰子。

女孩胖乎乎的小手抓著木椅扶手，小身體搖搖晃晃，葡萄一樣烏黑的大眼睛盯著夏晴手裡的吹管。

「姐姐，我想玩……」

「讓她走開。」夏晴移開視線，低聲說。

夏承儼看著夏晴突然僵硬的樣子，心臟緊了緊。

他看向身後不遠處，很快一個保鏢從樹後走出來快步到小女孩身邊將人抱走。

夏承儼握緊夏晴的手：「怎麼了？」

夏晴突然覺得不遠處孩子笑鬧的聲音很吵，吵的她心煩。

夏晴將手裡的吹管塞回夏承儼手中的管子里：「很吵，我想回去了。」

「我叫人把那些小孩子清走，我們再待一會兒。」

耳邊很快只有蟲鳴鳥叫聲，夏承儼眼睛盯著夏晴，看她的身體漸漸放鬆，看她的人又再次低落下去。

夏承儼的手無意識的收緊。

夏晴側過頭，就看到男人來不及收回的複雜眼神：「手，你弄疼我了。」

夏承儼鬆開手，又再次握緊，但是力道沒有剛剛那麼重。

「怎麼了？」

夏晴問：「你還是想讓我生小孩？你上次不是答應過只要我沒有懷上你以後就不會再逼我了嗎？」

「你又要逼迫我，我現在身體還沒有恢復好，你就想著讓我懷孕的事？」

「你明明知道懷孕有多辛苦，我還可能因為懷孕隨時死掉，我剛剛撿回一條命，你現在竟然想這種事！」

夏承儼按住夏晴掙扎的手：「沒有，我剛剛在想其他的事。」

夏晴不信。

夏承儼說：「是真的，我不捨得讓你再吃一點苦頭。」

他輕聲說：「我昨天接到趙媽的電話，聽她說夏衍在M國遭受了校園霸凌，因此患上了心理問題，甚至還有了自殘傾向。」

「我剛剛聽到那個小女孩叫你姐姐時，想到了夏衍的事情。」

夏晴的神情微微緩和。

她不想成為母親，她知道自己一定無法成為一個好的母親，甚至一個正常的母親。

她如果成為母親，有朝一日一定會無可避免的成為江嬌涵那樣的母親，那樣，她一定會瘋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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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那個不該來的孩子並沒有來。

夏承儼擰緊的心臟微微舒緩，但是餘光瞥到夏晴尚平坦的小腹，他的心臟瞬間又再次被鐵絲箍死。

「我已經安排心理醫生去給他治療，學校那邊也安排了人去處理，你不用擔心。」

夏晴點了點頭，她想到小糰子時期的夏衍，想到夏衍每次見到她時，都是靦腆的背過身躲在夏承男懷裡。

她想到最後一面，抽條的小少年敏感又恐懼，像是曾經的她，像是現在的她……

「再不把夏衍接回國內吧？趙媽年紀也大了，老人家一般不是都想著落葉歸根嗎？」

「趙媽兒子一家如今都定居在M國，他們的生活安穩富裕，不會想回國的，趙媽不會勉強他們，為了夏衍她只能選擇與家人分開一個人帶著夏衍回國。」

夏晴聽此，打消了這個念頭。

夏承儼見夏晴不再提夏衍，微蹙的眉頭舒展開，將人拉到自己懷裡。

這時，陳助理從遠處快步走近，他沖兩人頷首后，道：「江恩齊宣布參加首相競選后沒有回江宅，而是直奔這裡，說是來看望他親生的外孫女，他身後還跟了一堆要員和記者。」

「江宅的埋伏應該是被他知道了。」

……

江恩齊身後站著烏泱泱的一群人，一排高大的黑衣保鏢鐵塔一樣擋在江恩齊身前。

江恩齊溫和的說：「年輕人，我外孫女住在這個樓層，能麻煩你讓開一下嗎？」

阿晉面無表情，不發一言。

眾人搞不懂江恩齊這些奇奇怪怪的舉動，交頭接耳。

江恩齊道：「我知道你是夏家的保鏢，我的外孫女是……」

眾人聽到夏家，氣氛明顯多了慌亂，攝影師直接關閉了錄像。

阿晉握緊拳頭，正準備手動讓江恩齊閉嘴。

「爺爺！」

一聲高昂冰寒的男聲打斷了江恩齊的話，也震懾住了所有人，走廊安靜下來。

江恩齊勾了勾唇，轉過身，看著一身筆挺制服的江廷大步朝他走過來，江恩齊的眉眼越發儒雅溫和。

江廷深深看著江恩齊，然後低頭鞠躬，說：「江馨在十七層的病房。」

「怎麼會？難道是我老了？」

「您沒有記錯，是我給您發錯了消息。」

江恩齊說：「我以為你和霍先生正在家裡等著爺爺。」

江廷額間青筋暴露，語氣如常：「我知道爺爺來醫院看望表妹，所以特意趕過來恭喜爺爺。」

「乖。」

江恩齊抬起手，江廷下意識避開又立刻反應過來，他的身體僵直不動。

江恩齊拍了拍江廷肩膀上的徽章。

江廷只覺老人溫和的眼裡藏著吐信的毒舌，讓他渾身冰寒徹骨。

「我們現在去十七層看錶妹嗎？」

江恩齊像是什麼都沒有聽到一般，轉過身。

江廷心頭一跳，一把拽住江恩齊，脫口而出：「爺爺！」

江恩齊嘴角帶著溫和笑意，爺孫兩人面對著相反的方向。

江恩齊輕聲說：「廢物。」

江廷握緊雙拳，手背上猙獰的青筋幾乎要破開皮肉。

……

［你和夏承儼為什麼不對江恩齊動手？］

電話那頭原本厲聲質問的江廷沉默了。

［你清楚這些天我為什麼心甘情願的被你們利用，我不會讓自己成為殺害她骨肉至親的兇手……］

［抱歉啊，一不小心破壞了你們一石二鳥的計劃。］

霍勵霆骨節分明的手隨意搭在車窗上，微風拂過肌膚帶來暖和癢，京都醫院門前已經恢復了平常的人來人往。

江廷頓了一會，說：［既然你明白這點，你就應該清楚你現在對夏承儼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他不會放過你。］

［只要你在今天之內離開T國，我會幫你，當我謝謝你這段日子的配合。］

［你現在的位置在哪裡，我今晚親自送你離開。］

霍勵霆嗤笑：［親自送我上路嗎？］

［忘了告訴你，麥城檢方在十分鐘前正式撤銷了對我的指控。

我現在就算失去外交豁免權，也能在T國自由行走。］

江廷呼吸一沉。

霍勵霆掛掉電話，開門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