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同命的二人

「嘀嗒……嘀嗒……」

山洞內，時不時有水從洞頂滲下來，污濁的雨水經過岩層的過濾變得格外清澈，猶如甘露般滴入黎仁的口中。黎仁緩緩睜開眼，他依稀記得自己剛才好像被騶吾用一股神奇的力量拖到了天上。回過神來的黎仁立刻看向山洞旁的黎昭，他抓起黎昭的小手，依舊是冰冷異常。黎仁內心悲涼，他緊緊地抱起黎昭寒冷的屍骨。

就在此時，突兀的有一道粗重的呼吸聲響起，腥臭的氣體吹動著黎仁發梢，黎仁下意識地認為是騶吾在旁，抬頭望去，卻看到長著九個頭的怪物正猙獰的看著他，黎仁被嚇得大叫一聲，從夢中驚醒。

映入眼帘的是一間青竹小屋，黎仁躺在門旁的竹床上，清晨和煦的陽光照射進來，讓黎仁覺得有些刺眼，卻也有些懷念。門外的竹林隨著微風刮過樹葉沙沙作響，他環顧四周，這才意識到身旁坐著一個與他年齡相仿的少女。少女的皮膚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晶瑩透亮，黎仁看著她那長長的睫毛下幽藍的瞳孔，不由得有些痴了。

「你醒了，那你自己應該可以喝葯吧。」

少女說這話時，一如既往的清冷，沒有什麼表情。黎仁這才注意到自己滿身繃帶，還抓著眼前少女的一隻手。少女的手有些冰冷，另一手握著湯匙，傳來陣陣葯香。黎仁有些尷尬的說道：

「啊……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謝謝你。」

少女不露痕迹的收回玉手，沒有說什麼，只是坐在床前看著黎仁喝葯。

黎仁有些窘迫，快速的喝完葯說道：

「多謝仙子救命之恩，在下黎仁，將來定會回報這份恩情！」

「不是我救的你，是叔父拜託我看護你一下。」

「哈哈哈哈，小傢伙醒了啊，怎麼樣？身體有沒有哪裡覺得不舒服？」

一襲白衣踏過門檻走了進來，此人氣宇軒昂，聲音雄渾，可說出的話卻透露著好奇與關切的意味。

「多謝恩公！不知恩公尊姓大名，黎仁將來定湧泉相報！」

「嗯……你可以叫我月老，這位是我的侄女。」

「多謝月老！多謝月姑娘！」

黎仁站起身來向他們深深鞠了一躬。

「看來我新研製的丹藥藥效還不錯么，這才一晚你就能下地走路了，不錯，不錯，哈哈哈哈……」

月老有些滿意的打量著黎仁，就像在打量自己的作品一般。黎仁額頭冒下冷汗，有些無語地心想：

「原來月老是把我當作了試藥之人……」

他望著自己的雙手，上面的傷口已經癒合，只剩下了一道淺淺的疤痕，身體各處還傳來些許酸痛感，想必要不了幾日便能恢復如初。黎仁望向雙手，好似想起了什麼，四處張望后，開口急切的問道：

「不知二位恩公有沒有看見在下的小妹？他先前與我同在一處。」

月老微微一笑說道：

「她現在就在此處，你心中默想她的名字，便能聽到回應。」

「就在此處？」

黎仁雖然對月老的話摸不著頭腦，可還是按照他所說去嘗試了一下。

「昭兒？昭兒？」

「嗯？……幹什麼呀？太陽才剛出來，就不能讓我再多睡一會兒嗎？……」

「啊？昭兒！真的是你！你在哪裡？」

黎仁顯然是被腦海中突然傳出來的聲音嚇到了，驚呼出聲。

「哈哈哈，老夫沒騙你吧，你與你那小妹的靈魂被騶吾強行……不對，應該說神魂，交融在了一起。她雖然肉身已死，但日後只要找到一具合適的軀體，再以某種秘法分離開來，便可重生了。」

「騶吾？神魂？秘法？」

「不錯，昨晚，你們所見的那隻異獸便是神獸騶吾，我二人也是為它而來，可卻是晚了一步，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修行者在踏入到煉魂鏡時，便可將靈魂升華為神魂，在此之前還有凝氣境、鍛體鏡。你被騶吾強行以神獸秘法短暫開闢了丹田與識海，如今你的小妹正在你的識海之中，此時，你二人可以說是心意相通。」

一旁的月庭媋插嘴說道：

「不過，分離神魂前我還是建議你先想辦法將魂魄補全，你現在之所以能和你的小妹交流，是因為你二人互相借用彼此魂魄補全對方，成為了一個新的一體雙魂的個體。」

黎仁有些沉默，今天他聽到的新奇辭彙太多了，並且都是與修行相關，平日里他倒是從父親那裡聽過一些修行相關的知識，可今日所聞，卻是觸及了他的知識盲區。

「老夫認為，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若是不將你二人神魂相融，昨晚你的小妹就進入輪迴道了。而且，你也得到了騶吾的認可，你左肩後面的異獸之證，便是證明。」

黎仁將上衣鬆了松，在左肩處看到了一道白色的，如同騶吾模樣一般的圖案。

月老補充道：

「異獸之證，是每隻異獸一生只能給出一次的東西。它不僅代表著異獸對你的認可，同樣也使得你擁有了異獸的部分能力。騶吾，一直是『仁義，忠誠，智慧，勇敢，美麗，速度，神秘，幸運』的代表。可以說是寓意極好的神獸了。」

「幸運嗎？……呵呵……」

黎仁發出小聲的自嘲，隨後有些期盼的問道：

「不知二位是否有看到家父？」

月老與月庭媋一陣沉默，片刻后，月庭媋開口說道：

「我們趕來時，那兩位羽族之人想必已將令尊殺害……不過我已替你斬殺了兩名惡徒，為令尊報仇雪恨了。」

黎仁，默默地低下了頭，不再言語。

下午，接近黃昏時分，黎仁一個人坐在山崖上吹風，背倚靠著一顆大石，雙臂搭在膝蓋上。他已經在此枯坐了半天之久，期間，黎昭沒有再蘇醒過，想來是剛剛融合，神魂還十分疲憊。

此時已是晚秋，傍晚的秋風凄涼蕭瑟，有些凍骨。黎仁望著眼前的夕陽，止不住地嘆氣。昨晚是一個令他難忘的夜晚，他如同平時一般，在清晨蘇醒，可有的人卻永遠留在了昨天。他想著月庭媋最後對他說的話，心裡發狠的想著：

「羽族！這筆帳……我黎仁定會討回！以你族鮮血！祭拜父親母親！」

他的目光中燃燒著熊熊烈火，望向遠方夕陽。就在此時，身後的樹叢一陣響動，月庭媋從樹下的陰影中走了出來，餘暉灑在她的身上，泛著點點金光。她一句話也不說，默默坐在了黎仁的身旁，和他一同望向遠方。

「月姑娘也來吹風啊。」

「我不太懂……失去親人的痛苦，抱歉。」

「沒什麼好道歉的，月姑娘是我的恩人，還替我斬殺了仇人，是我該道謝才對。」

「我出生的那一刻，父母就去世了。據說當時父母因為妖獸的戾氣纏身，生下我時，雙雙倒在了產床上。我對他們沒有什麼記憶，是叔父和姑姑把我養大的。」

黎仁沉默一陣，緩緩說道：

「你的父母一定很愛你。」

「叔父也經常這麼說，可我沒有什麼實感。」

「我家是醫藥世家，多少了解些，雖然不知道，修行者與凡人的差異，但是我知道，戾氣纏身的母親，一般來講是無法誕下活嬰的，那怕生下來，脆弱的嬰兒也會因為戾氣襲擾而不能活過一周。可你如今並無災病纏身，想必是你的父母吸收了你身上的戾氣所致。」

月庭媋獃獃地望著黎仁的側臉，兩行清淚沒有預兆的流下。黎仁也察覺到了異常，回頭望去。有些不知所措地說道：

「啊？！月姑娘，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月庭媋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起身欲走。卻不料崖壁的一腳斷裂，她失足墜下，危急時刻，黎仁立刻伸出雙手抓住月庭媋的一隻皓腕，雙腿緊夾他先前倚靠的大石。

「月姑娘！堅持住！不要放手！」

黎仁滿臉焦急，傷勢初愈的他此時尤為虛弱，滴滴汗水在他的額前凝聚，小臉有些漲紅。

月庭媋有些不明情況，獃獃地望著黎仁心急火燎的樣子。看著黎仁竭盡全力地試圖將他拉上去，內心似乎被黎仁滿溢的情緒所觸動。於是她也舉起另一隻手握住了黎仁的手腕。

「月姑娘！我一定救你上來！你別驚慌！我絕不會讓恩人有事的！」

雖然黎仁嘴上這麼說，可他畢竟年輕，身上還有傷。汗水從他的眉間滴落，落在了月庭媋的臉上。終於，他的雙腿因昨日的奔逃再無力氣，終究是沒能撐住，二人當即墜下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