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他沒選我

三水琅無言以對，只好默默坐到沙發上，

「……隨你的便吧。」

灰原哀倒是笑逐顏開，穿戴好圍裙，里裡外外忙活了起來。

……

一直忙活到太陽落山。

灰原哀戳醒了皺眉睡在單人沙發里的三水琅，

「琅，快醒醒，該吃蛋糕了哦。」

三水琅過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睛，而灰原哀就跨坐在他的腿上，閃閃發亮的大眼睛湊在他的臉上。

三水琅面無表情地把她掃到一邊，看到桌上蛋糕盒已經打開，盤子、刀叉、蠟燭都已經備好，頭上好像有什麼東西，伸手拿下來，發現是一頂生日皇冠。

「HappyBirthday！！」

灰原哀小手合在臉側，笑顏璀璨，

「今天我還做了一些華夏菜，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如果不好吃就跟我說，我再重新做……」

三水琅看著她的可愛模樣，一瞬間又湧起了把她擁進懷裡的衝動，卻又很快壓下了內心的悸動，握著沙發扶手，低眸不語。

而他的微表情被灰原哀印入眼帘，她眼底閃過一絲失落，旋即小跑到桌前，把蛋糕點上蠟燭，推到三水琅面前，

「琅，生日快樂！」

三水琅抬眸看了一眼生日蛋糕，又轉眸看向嫣然笑著的灰原哀。

她精緻的臉蛋在燭光映照下，溫潤如玉。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灰原哀見三水琅望著她不說話，便拍著掌唱起了生日歌，身子隨著歌聲搖曳，歡快地催促道，

「琅，快吹蠟燭吧！」

三水琅沉默不語。

良久，他輕輕握了握手掌，生日蠟燭全部偃旗息鼓。

沒了燭光，客廳陷入黑暗，過了一會兒，兩人的臉才微微清晰起來。

「琅，你作弊……」

灰原哀嘟了嘟嘴，對此表示不悅。

三水琅沉默著伸出手，懸在她的臉側，卻又收了回來，低下了頭，

「小哀。」

灰原哀心跳隨之一頓。

「……」

漫長的沉默過後，三水琅低沉又沙啞的聲音在黑暗裡搖搖晃晃，穿進灰原哀的耳朵里，震顫著她的鼓膜，

「我們……分手吧。」

說完這句話，三水琅攥著手裡的生日皇冠，全身窩在沙發里，疲憊……卻又像是卸下了渾身的重擔。

他聽不到灰原哀的聲音，卻也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黑暗吞噬了所有的呼吸聲、心跳聲、手掌抓緊紙質皇冠細微的「嚓嚓」聲、鞋底踉蹌摩擦地面的「沙沙」聲。

這句話就像某種提防一樣，一旦開了口，就頃刻潰爛決堤。

持續不斷的靜默如洪水一般席捲而來，窒息與壓抑一同淹沒了二人。

月光就在這樣的情景下，緩緩爬了進來，讓客廳亮堂了些許。

三水琅餘光窺見灰原哀小小的影子，與樹影一道在光潔的地板上微微搖晃。

一片秋葉從樹影中悄然脫離，無聲飄落，落到地上時卻發出了「吧嗒」的聲音。

「為……什麼？」

灰原哀的聲音如鯁在喉，就像一把鈍刀子，狠狠地砍在三水琅的心上，流出的血凝固在心口，壓得他胸口喘不過氣來。

但話已出口，再無回頭的餘地。

三水琅沒有回應她的「為什麼」，因為他編不出自己離開灰原哀的任何借口。

灰原哀在他的心裡，始終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

來到這個世界，是三水琅最大的不幸，而能夠邂逅灰原哀、與她相愛，是他最大的欣幸。

三水琅從不認為自己是特殊的、獨一無二的。

沒有他。柯南可以救贖她，阿笠博士可以救贖她，步美也可以救贖她，還有很多很多人……比三水琅更溫柔、更善良、更偉岸的人，都可以救贖她。

因為灰原哀自己本來就是一束光，一束被不公的命運埋葬在深淵裡的光，一束等待被人發掘出來的光。

三水琅，只是偶然走運，成了那個發掘者。

從始至終，都不是三水琅照亮了灰原哀，而是三水琅被她偏愛、被她照亮。

不止她，還有宮野明美，同樣照亮了他。

三水琅知道，灰原哀確實愛他。可這份愛讓他受之有愧，讓他難以承受。每接受一分，他對灰原哀的愛就多一分，對自己的恨就多一分。

他不過是靠著作弊才得到了灰原哀垂憐的愛意。

沒有他，灰原哀會有更好的未來。

代價只是一個他，只是，一個，他……

三水琅越想，手就攥得緊，孤獨在靈魂深處瀰漫、瀰漫……直到浸透了他的整個靈魂。

越是孤獨，他便越想逃離，逃離灰原哀、逃離此刻、逃離現實的一切，永遠永遠……

不知不覺間，他竟然都忘卻了自己沒有回答灰原哀的疑問，忘卻了感知外界的聲音，甚至忘卻了感知自我。

在靈魂的至暗時刻，壽命烙印悄無聲息地變幻成了一段飄渺的話語，

「……想讓她永遠幸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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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啊，做夢都想……

「……只要你捨棄無用的私慾，成為星空永恆的至高神明，她就可以永遠幸福……」

真的嗎？？

「真的……不僅宮野明美可以蘇醒，甚至連死去的宮野夫婦都可以復活，你可以讓這個世界、整個星空變得無限美好……」

真的……嗎？？！！

「……對，只要你……」

系統微微震顫，扭曲的字元與飄渺虛無的聲音誘惑著三水琅做出沒有撤回鍵的選擇……

可就在此時，三水琅忽然感到一陣刺痛，眼前立刻恢復光亮。

他微微一愣，旋即發現鼻腔里充斥著刺鼻的烈酒辛辣氣味，也正是刺痛感覺的來源。

三水琅抬起頭，瞳孔猛縮。

灰原哀難受地閉緊雙眼，俏眉緊緊皺成了「川」字，卻還仰頭欲將一杯老白乾一飲而盡。

好在三水琅及時大手一抓，制止了她的行為，

「你在幹什麼？？！」

灰原哀被抓住了手腕，杯中的烈酒混著她的淚水全部撒了出來。

她哽咽著怒吼道，

「你不是無所謂嗎？你不是不管我了嗎？那你為什麼要阻止我？！我幹什麼都跟你沒關係吧！我是灰原哀還是宮野志保，都跟你沒關係吧！！」

灰原哀用力抽動手腕，但被三水琅死死鉗住，根本動不了一點。

於是她倔強地抓起一整瓶老白乾直接往嘴裡灌。

三水琅將她的手腕一拉，又順勢用另一隻手抓住了她的另一隻手腕，將她拉到自己的大腿間。

灰原哀的淚水沾滿了臉頰，有幾根髮絲凌亂地貼在臉頰上，就像一個破碎的天使。

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坦白了一切，可換來的只是三水琅令她窒息的沉默。

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昧著良心欺騙灰原哀，選擇做回宮野志保，三水琅現在卻又親手扼殺了她的奢望！！

「你到底想我是灰原哀還是宮野志保，你倒是選啊！！！」

灰原哀顫抖著肩膀，低頭閉著眼睛，大聲喊道，淚水如脫韁的野馬，滾滾落在了三水琅的大腿上。

三水琅紅著雙眼，緊緊攥著她的手腕，半晌，顫抖著擠出一句話，

「好，你讓我選，那我選。我選灰原哀，只是灰原哀。我不需要宮野志保，永遠也不需要宮野志保！！」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猛地擊中了灰原哀的心。

她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緩慢抬頭，獃滯地望著三水琅，微張開嘴巴。

三水琅從她手裡奪過那瓶老白乾，仰頭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一口飲盡，隨後把酒瓶往地上砸去。

酒瓶在地上崩裂開來。

灰原哀的心也宛如那個酒瓶一樣，分崩離析，碎成了成千上萬的碎片。

她眼眸里的震驚逐漸化作恍然，旋即顫抖著抿住唇，波光流動的眼眸又浮出濃濃的愛意。

灰原哀竭力抿出一抹笑，想要溫柔，想去體貼，想再理解，想說還愛，可卻全部化作無法言喻的悲傷，碎了一地。

她眼裡的愛意逐漸退卻，覆上了一層濃濃的灰暗，就像一片被無情地徹底摧毀的廢墟，

「如果這是你的選擇，那我……退出……」

三水琅烈酒進肚，慾火焚身，完全沒有覺察到灰原哀的不對，順勢一撈，緊緊摟住她的背，一口咬住了她的唇。

灰原哀眸如死灰，神情獃滯，任由他毫無顧忌地深吻，渾身緊繃，一動也不動。

老白乾里的藥物很快發揮作用，三水琅的吻落了下去。隨之一同落下的，還有獃獃地立在原地的灰原哀的心。

嘴唇上仍殘留著三水琅的吻，可她的腦海里卻只剩下那句話。

如雷貫耳，振聾發聵，反覆盤旋縈繞，切割她破碎的心靈。

朱雀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客廳之中，靜靜地看著她。

過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

灰原哀終於發出乾涸的嗓音，

「他選了。」

她的雙眼依舊無神，空空地望著前方。

「真的沒關係嗎？」

半晌，灰原哀又同樣地重複了一遍，

「他選了。」

聞言，朱雀低垂眼帘，看著窩在沙發里沉沉睡去的三水琅，大手一揮，與他消失在了客廳里。

過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

灰原哀顫抖的呢喃聲，帶著濃濃的哭腔，回蕩在空蕩蕩的客廳里，

「他沒選我……」

淚水，如月光，清冷，寂寥，傾瀉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