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中平元年的除夕

趙雲聽說張遼是馬邑人，心中不解，便向張遼問道：「張文遠，馬邑離這裡還很遠，你怎麼會被鮮卑人綁到這裡的？」

「趙校尉，馬邑被鮮卑人屠城了。」

說罷，張遼低下頭，極力忍住將要落下的眼淚。

「簡直是畜生！」趙雲一怒，一拳捶打在馬鞍子的鐵樑上。

可怎奈趙雲只是出來辦事的，身邊也只帶了一百龍狼騎，自知沒法消滅入寇的鮮卑人。

鮮卑人南下侵略，自然不會是幾十、幾百人，那至少也得上萬人。趙雲可不會自大的認為，可以僅憑這一百龍狼騎和幾十個親兵，就能擊潰數萬胡虜。

更何況，剛剛衝鋒那一陣，自己這邊也有十幾個親兵和大半龍狼騎都受了傷。

「張文遠，你自己能回家嗎？」

張遼猶豫了一陣，然後開口說：「這……一路上的村鎮、縣城都被鮮卑人毀了。就這樣回去，不是餓死在路上，就是再被鮮卑人捉去。」

「怎麼？莫非雁門太守還沒發兵驅逐胡虜嗎？」趙雲驚訝道。

「豈止是雁門郡沒有動靜，整個并州都沒有動靜。也不知并州刺史到底在幹什麼。」張遼嘆道。

趙雲眼珠一轉，心中也冒出了一個主意。

他對張遼說：「張文遠，本來我們是要去幽州辦事的。如今既然雁門郡被鮮卑人殘破，道路已斷，不如你們都隨我回雲中郡去吧！你們這些人里可有官吏？」

「俺就是馬邑縣的吏員。至於其他人，我可以去問問。但至於他們願不願意跟您回雲中郡，這得看大家的意思了。」

於是，趙雲和張遼便在這被俘的幾千人中進行的摸排，其中還確實有一些雁門郡、定襄郡的吏員。但是官員卻是一個都沒有，都被鮮卑人給殺了。

趙雲給大家都說明了自己的想法，並對大家承諾了軍戶的待遇。這些都是夏仁已經在實施的軍戶政策，所以趙雲也不算是空口許諾。

「這位將軍，您是說，到了雲中郡，只要做了軍戶，就能分田？」一個老漢將信將疑的問道。

趙雲笑著回答道：「老丈，一來，那叫軍屯戶，不是軍戶。二來，不是分田，而是公田給你們家種，有收成時只收六成地租，無收成時不收租。你們家鑰匙不想租了，也可以退租。」

又一個青年人問道：「那做了軍戶，還要收人頭稅嗎？」

「沒有人頭稅。我家太守承諾了，攤丁入畝。有多少地，就交多少稅。」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炸了……

要知道，在種花家的古代，哪個朝代會不收人頭稅啊！古時候甚至於會出現溺死女嬰或者連男孩都給扔掉的情況，都是因為家庭承擔不起人頭稅。

經過一陣激烈的議論，趙雲能感覺得出來，除了那些各縣的吏員，大部分農戶、佃戶都是願意去雲中郡的。

於是趙雲大聲喊道：「大家安靜一下！安靜一下！還有什麼問題嗎？」

「將軍，那軍屯戶，是不是要去打仗啊？」一個瘦弱的年輕人問道。

而他這一問也代表了大部分人的心聲。

「太守規定，軍屯戶男子十六成丁。有丁口且年五十以下者，一戶出一兵。軍屯兵，守土為先，不出郡作戰。」

聽到趙雲說完，大家全都猶豫了一下，但很快的大部分人都打消了顧慮。因為大家都明白了，這條實際上就是前面那些優惠條件的代價。

更何況，按照趙雲所說，屯田兵不用出境作戰，那樣至少不至於死在他鄉無人收屍。

最後，趙雲又說了一句：「我最後說一句，去雲中郡做軍屯戶這事，我不強迫大家，全憑自願。」

卻不料，這時張遼忽然大聲喊道：「趙校尉，我不想做軍屯戶！」

「哦？張文遠，你不是說不願回馬邑嗎？現在你也不願意隨我回雲中郡，那你是想留在雁門郡？」趙雲問道。

對於張遼『反悔』的態度，趙雲並沒有惱怒。因為夏仁在下鄉做農戶工作的時候，就是這樣耐心。趙雲看在眼裡，也都記在了心裡。

「趙校尉，俺不是說不想去雲中郡。只是，俺只是不想做軍屯戶。俺想從軍！」

「哦？」趙雲面帶驚喜之色，「從軍，莫非你不怕死嗎？」

「從軍者，所求就是馬革裹屍。何況馬邑已經毀了，家也沒有了，我還怕什麼死？」

說到這裡，張遼腦海中又回想起那一日，整個馬邑縣陷入一片火海的情景。到處都是倒斃在地上的人，到處都是女人和孩子的哀嚎聲，到處都是鮮卑人的獰笑聲和馬蹄聲。

「無妨！」趙雲大手一揮，「只要願意走的，都跟上。我這就向最近的縣城求援，讓大人派人來接濟糧秣、軍帳。」

最終，那些猶豫不決的吏員們也都跟了上去。

因為這個戰亂的情況下，再加上又是深冬，幾個人在野外根本活不下去。

於是，數千人的隊伍就這樣浩浩蕩蕩的朝著雲中郡走去。一隊騎兵離開大隊，先行朝著最近的武進縣飛奔而去。

……

好多天過去了，日子終於來到了臘月三十這一天。

而中平元年這個歷史難以忘記的一年，註定無法平靜的度過最後的一天。

稒陽縣外……

一群衣衫襤褸的農家漢和身著漢軍甲胄的士兵混編在一起，正在向著稒陽縣發起攻擊。

喊殺聲、慘叫聲響徹戰場。

對自由和平定的嚮往，以及某人對一統天下的迷夢交織在一起。

洛陽的皇宮中……

宮女和宦官川流不息的在宮殿間穿梭，忙碌的為皇帝一家人準備著過年的一切。

宮外，哪怕是司隸都有倒斃在大路旁的屍骸。而宮內，卻是一派人間天堂般的溫暖場景。

美酒，美食和美女，這些窮人做夢的不敢想的東西，卻勾不起龍椅上的皇帝一絲興趣。因為這些他早就厭棄了。

雲中郡，夏仁的宅子里。

新安裝的沼氣燈將整個院子都照得燈火通明。

諸將沒有家眷的全都來到了夏仁家，和夏仁一家共度除夕，一起品嘗著大廚的手藝。

這些大廚都算是夏仁的親傳弟子，手藝都沒得挑。

雁門郡……

鮮卑人的首領正坐在太守的私宅里，品嘗著雁門郡太守的美酒，欣賞著太守那一群姬妾們的舞蹈。

一群小野人，絲毫不顧那些女人如何的羞恥，不斷的指指點點，還不停的發出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