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什麼眼神？
從太平間里出來，站於陽光下，顧依依還是沒有從震驚與難過中回過神來。
男人的右手還放於她的後背，唯有這一點觸感，讓她覺得自己是身處現實而非夢中。
對於養父母，她內心深處也是說不出道不明的感情，她曾以女兒的真心去愛他們，去儘力做到讓他們滿意，可他們領養她的目的，對待她的態度和心思，她清楚。
她感激他們的養育之恩，所以面對他們的離世，她會難過，可他們的一些行為和目的，也在逼她心生怨念。
兩種複雜而矛盾的感情在她心頭叫囂，平靜哀傷之下，無人知曉女孩的痛苦。
賓利停在兩人跟前，陳毅從駕駛座走出，替他們拉開車門。
車門關上，賓利朝著沈家老宅一路疾馳。
窗外的景色朝後退去，穿過喧囂的鬧市，往靜謐無人的公路前行。
放於雙腿上的手用力收緊，沈逸察覺到了她的緊張與不安。
扭過頭，他溫和的目光落在女孩臉上，正欲開口，沒曾想女孩倒是主動開了口。
「哥哥，我能問問你的名字嗎？」
沈逸勾唇一笑，「我叫沈逸。」
「以後，你叫沈思旖。」
「思念的思，柔和美麗的旖。」
沈思旖，女孩心裡重複著這個名字。
「喜歡嗎？」
「如果你有其他想法，也可以告訴我。」
這個名字是他取的，如果她不喜歡，也可以改。
女孩甜甜一笑，「謝謝哥哥，我很喜歡這個名字。」
沈逸看著她臉上突然綻放的笑容，一時有些愣住，雖然他將情緒變化遮掩得極好，可敏感的女孩還是察覺到了他眼睛里的那一抹細微變化。
小臉微紅，沈思旖立刻低下了腦袋。
沈逸笑了笑，「旖旖笑起來很好看，以後要多笑笑。」
女孩沒有抬頭，她羞澀的應了一聲好。
沈逸望著她，沒有再說話。
愛人如養花，顧家養得並不好，他們摧殘了她的靈性，遮掩了她的美麗。她本該是剛剛沖他莞爾一笑的模樣，美麗，富有生氣。
男人盯著她的目光略有幾分失神，他在想，他得需要多長時間才能讓她盛放。
幾分鐘后，女孩再次抬起頭來，她看了他一眼，隨即無聲等待著路的盡頭，她的新起點。
「旖旖不用擔心，家裡人很好，母親漂亮溫柔，父親也是儒雅溫和。」
沈思旖點點頭，專註的目光放在男人臉上。
「母親很喜歡女孩，生我的時候都有些鬱悶。」
「不過現在好了，有了旖旖的到來，她會很開心。」
換句話來說，母親會對她很好。
「哥哥，後輩中只有你一個人嗎？」
她突如其來的疑問讓沈逸有半秒的愣住，後輩中當然不止他一人，家裡，還有個私生子。
是，也不是。可沈逸最終選擇淡然一笑，「不是。」
「家裡還有一個人，他叫沈言，是父親與其他女人生下的私生子。」
沈思旖僵住，覺得自己不該多問的。
「旖旖不用多想，家裡的情況並不複雜，雖然小言是私生子，但家裡的氣氛和諧融洽。」
女孩沒了聲，再不敢多亂問一句。
後面的一段路，沈逸跟沈思旖說了很多，女孩乖巧聽著，除了回答他的問題之外，其他時間她都是豎著耳朵。
駕駛座里的陳毅專註開車，雖如此，老闆的異常不用他留心觀察就能感受到，也是，這不對勁是從他遇見沈小姐的第一天就開始了，現在的情況也是見怪不怪，情理之中。
在一路的閑聊中，女孩終於放鬆下來，綳直的脊背有了略微彎曲的弧度，緊捏的雙手也在不知不覺中放開，沈逸發現了她的變化，眉宇間的喜色更甚。
一個拐彎，路的盡頭就在眼前，女孩吞了吞口水，身體似弦一樣緊繃。
穿過大門，賓利朝里駛去，周圍的傭人齊齊彎腰，迎接這個家的主人。
下了車，管家上前一步，主動接過沈逸手中的東西。
「先生。」
「小姐。」
沈思旖第一次經歷這種場面，很不習慣，沈逸看出了她的不安，伸出手，他牽起她的左手。
沈逸扭頭看向她，「我們走吧。」
女孩點頭，跟著他的步伐，一起朝前走去。
進入玄關，換了鞋，沈逸繼續牽著她朝客廳走去。
電視機里的聲音傳入耳朵，沈思旖知道和沈家人的見面來了。
「爸，媽，我帶旖旖回來了。」
這一句令女孩懵住，但想了想，哥哥這樣說好像也沒什麼問題，也許他是在上午就告訴了沈父沈母。
端坐於沙發中央的女人率先起身，沈思旖看著她，不由得被她驚艷到。
沈母很美，這種美不僅僅是長相，更是一種舉手投足間的氣質。她穿著一身綠色旗袍，典雅而高貴。
沈母逄玥勾唇一笑，踩著高跟鞋朝他們而來。
她牽起女孩的雙手，慈愛的目光在她身上來回瞧。
「我們家旖旖真漂亮，就該早點遇到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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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母這滿是愛意的話語令女孩受寵若驚，她下意識地看向了沈逸。
沈逸笑了笑，那雙眼睛似在告訴她:看吧，他說的沒錯，母親會很喜歡她。
女孩的大腦飛速運轉，她此刻該說點什麼。
一旁的男人在這時走近，抬手攬住了沈母的肩頭，「夫人說的是，旖旖的確該早點回家的。」
沈父的話語又似一場暴擊，前所未有的熱情讓女孩腦子空白。
沈逸知道她的心情，他先一步出聲，「好了爸媽，你們嚇到旖旖了。」
沈思旖看了他一眼，又面帶歉意的看向眼前的兩位長輩。
逄玥笑了笑，「旖旖不必拘束，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
「我們會把你當作親生女兒，你哥哥也會把你當作親妹妹一樣疼愛。」
親妹妹，莫名的，沈逸覺得心裡不是很舒服。
他面上維持著笑意，無人能透過那張皮囊，看穿他的心思。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爸，媽，大哥。」
在兩人身後，另一道男聲響起，沈思旖扭頭，一個年輕男人站在她眼前。
沈言的目光越過眾人，落在女孩身上，只一眼，他眼底迸發出亮色。
眨眼幾秒，沈言收斂了情緒，他邁步上前，看向了其他人。
「這位是？」
沈父沈映年解釋道:「她是你和小逸的妹妹，沈思旖。」
聽到妹妹二字，沈言眼底有一瞬的黯淡。
「是我和你母親領養的女兒。」
話音剛落，男人眼底的那抹黯淡再無蹤影。
「妹妹你好，我是沈言。」
沈思旖禮貌一笑，「哥哥好。」
在他們對視問好之際，無人發覺沈逸眼底的陰沉晦暗。
或許剛剛沒人發覺沈言看沈思旖的眼神，可他，的的確確地注意到了。
男人最懂男人，沈言剛剛的眼神，他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