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義妖難言苦（四）

『憫之來自蔚嶺，由於一些歷史原因，多數生活在那裡的人都是人類，異族極少。除了敬畏靈矖國的妖神族皇室扶風氏族之外，那裡的人類大多數是排斥妖族的。所以，從前的憫之也幾乎沒怎麼與像我們這樣的妖族接觸過。憫之知道了我是妖族，一開始有些驚訝，但還是接受了我和天兒的真實身份。我得以以人形的樣子繼續生活在這裡。我幫著他打理家中又照顧兩個孩子，時而也在店裡幫忙。日子久了，我們自是生出了男女之情。』

聽到元夫人提起自己的氏族扶風氏的時候，紫夜的心情有些複雜，而且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離這個地方最近的那座叫蔚嶺的城裡對非人族並不太歡迎。她猜想，所謂的敬畏扶風氏也不過僅僅因為扶風氏擁有凌駕於大部分權力之上的皇權存在吧？紫夜平復了下心情，繼續聽著元夫人講述她的故事。

『我與憫之日久生情，他也感念於我對他這個家中所做的一切。所以我們正式結為了夫婦。雖然我們和兩個各自帶來的孩兒是重組的家庭，但是我們的相處卻很融洽。小憐很依賴我，天兒也很喜歡憫之這個繼父。』

『不過，這樣的快樂日子只持續了兩年。被幸福甜美沖昏頭腦的我們忘記了最重要的法則，普通沒有修為的人類與修鍊尚淺的野生妖族本質上來說在一起是必不會長久的，若有了男女之事，人類那一方勢必會受到妖的陰氣侵蝕。元氣受損后壽命也會折損。是我犯了如此嚴重的大忌，違背自然天道非要與憫之在一起。很快，憫之的身體就受到了損害。後來一病不起，我萬分痛心。可也不知道什麼辦法才能救他。如果說我離開他可以讓他重新恢復身體的康健那我心甘情願。可是，憫之在病重之時也祈求我不要離開他。但，他最後卻離開了我。臨終之前，他還囑託我幫他照看小憐，要我們母子三人好好生活下去。』

『憫之就這樣撒手人寰了。我雖十分煎熬，但也決心履行答應憫之的遺願，要把小憐和天兒兩個孩子都撫養長大，希望長大的他們替我和憫之獲得常人應該擁有的幸福。可是先天不足的小憐又同樣身為人類，身體從小就不好，隔三差五生病，後來越發的嚴重。我試過了很多方法也給她試了很多名貴的藥材也不能讓她恢復健康。就算是我將自己的精氣度給小憐那也都是一時的，根本不夠用。陷入絕境的我這才用了最後的一個辦法——以自己的法力收集精氣，再將這些精氣讓小憐吸收，這樣就可以一直幫她維繫生命了。最終，我利用這家店做為掩飾，乾脆將飯館改成了客棧使得上門的客官住下來，這樣我便為給小憐吸取精氣製造了更多機會。在你們幾位來這裡之前，我的計劃一直進展的很順利。可是這一切在你們幾個來了之後就改變了。』

元夫人的故事也算是講完了，迎來的是在場所有人長時間的沉默。一旁的天兒和小憐早已泣不成聲。很顯然，天兒之所以會和元夫人一起來索取客人們的精氣肯定是知道所有的事情。而小憐是在剛才元夫人講述完所有的故事才知道了事情的全貌，才知道元夫人這兩年一直在用別人的精氣來維繫自己的生命。

元夫人母子三人一路走來經歷了太多，元夫人對答應了丈夫劉憫之的那份執念和信守承諾的可貴之處是沒有幾個人可以做到的。

在這個蒼無大陸之上，人類與非人類雖然達到了混居狀態，但事實上，他們的眼中，所有生靈還是被分出了三六九等。

蒼無大陸的每個不同國度，乃至不同城市，看待種族的態度千差萬別。紫夜所在的靈矖國自然以扶風氏所屬的妖神族最為尊貴，妖神類不同於普通妖族，體質也要強於妖族。

其次便是神族、半神族，然後是人類修行者，之後是普通人類和其他的非人族類了。如果是無部族和團體的野生妖族和妖獸魔物則會被自動歸屬為最後一個等級。而像元夫人這樣的由妖獸進化而來的野生妖便可屬於最後這一類別。

他們這類種族是時常被人所不齒的，做為稀有的妖獸，更是會被世人獵殺追捕。

可血統真的有貴賤之分么？貴賤又是以什麼來分辨的呢？像蒼無大陸上的所有國家一樣以實力來區分么？

可所謂血統高貴的種族們，不見得有幾個可以做到元夫人這般忠於承諾，對諾言如此執著。也不見得有幾個可以做到以生命去愛護她所在意的人。

紫夜這樣胡思亂想著。她意識到，或許眾生本就生而平等，根本不應該有高低貴賤之分。而在場的眾人實在不知如何評價，他們確實對他們的遭遇很同情。可是，就算再怎麼樣，為了自己的女兒去傷害別人，吸取別人的精氣也是不對的。

「如今我也不祈求別的，我只希望天兒和小憐是平安的。你們要懲罰就懲罰我一個人吧，所有的錯誤都是我應該承擔的。請不要傷害我的孩子們。」

紫夜本身聽到了他們母子三人的故事，心是軟的。但是她卻是他們這一行人中唯一一個沒被成功竊取精氣的人。因此她覺得自己沒什麼權力去決定是否懲戒元夫人和天兒。所以她依舊沒有發言，她轉頭看了看身邊都被吸取過精氣的「受害人們」想看看他們當事人自己怎麼說。

翠鴛和甜杏兒兩個女孩子在聽完元夫人一家的故事都是淚流滿面梨花帶雨了。冥空冥雲的情緒也有些激動。秦希、玄魁和陳叔相對情緒穩定雖沒落淚，但也有些動容了。

他們幾人見紫夜看向他們似乎是在問:你們打算怎麼了結這件事。

幾個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心裡都有些動容想要放過他們一家人不予追究，可是又都覺得畢竟不止自己一人被竊取了精氣，還有其他人。

最後是甜杏兒最先忍不住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