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 禍藏肘腋

第四百四十章 禍藏肘腋

滿朝文武見聖上慍怒大多心頭惶恐,但事已至此除了坐困孤城幾無他法可行,相顧茫然之下盡皆默不作聲。

柳少陽居高一眼瞧過,但見黑壓壓地人人低頭個個垂首,心知這些人里忠心之臣多是庸才難忖良策,見風使舵之徒另有盤算亦是不露聲色,一時暗想:「這滿朝文武空食君祿,竟無幾個堪用之人。朱允炆賞罰失度無識人之明,落得今日局面當真不冤!」

殿上的朱允炆環覷眾人低頭不語,神情憤懣臉色愈發陰沉。就在此時,猛聽得殿外喧嘩叱罵陣陣傳來,接着有人神色急切踉蹌而入,伏地叫道:「陛下,臣有緊急要事啟奏!」

朱允炆見是御史魏冕神色稍和,說道:「魏御史平身,你有何事要說儘管道來!」

那御史魏冕站起身來,恨聲道:「臣彈劾左都督徐增壽密謀通燕,還請陛下立誅此賊,否則禍起蕭牆京師轉眼即破!」

殿上眾文武聽了這話,登時有如炸鍋嚷語紛紛。有的立斥魏冕胡言亂語誹謗重臣,有的則聲援附和直言徐增壽早有逆舉。

朱允炆眉宇緊鎖自踱數步,疑慮道:「徐卿是中山王之後實乃肱骨之臣,你說他通燕有何證據?」

沒待那魏冕再應,殿外已有七八人擁搡著一名身披甲胄的青年男子徑入。眾人聞聲扭頭瞧過,只見為首的乃是大理丞鄒瑾。

柳少陽覷得熱鬧打眼瞧時,只見這七八人所著官服當胸練雀三色花錦,俱都是六七品的小官。再看那青年武將被數人擁入,神情既驚且憤,嚷道:「鄒瑾,你一個區區五品之官,豈敢夥同這班小吏對本都督如此無禮!」

那鄒瑾聞言渾然不懼,冷笑道:「徐增壽,你這幾年通敵賣國背叛朝廷,得了燕逆多少好處?死到臨頭還不從實招來!」

旁里先進殿的御史魏冕更是按捺不住,竟掄起手中笏板猛擲徐增壽麵門,怒道:「奸賊,這些年你屢遣親信給燕逆泄露朝廷機密,今日更妄圖煽動京兵嘩變被我撞個正著,事已至此竟然還要狡辯么?」

徐增壽雖為左都督掌有軍權,但自幼養尊處優武技低微。此際被人圍住正是驚凜,被魏冕手中笏板這一擲竟沒躲過面門正著,登時門牙脫落鮮血橫流。一旁徐輝祖踏步上前面色一沉,問道:「四弟,魏御史的話是真的不成?」

徐增壽見大哥詰問定了定神,梗起脖子道:「大哥,此事分明就是這班奸臣有意栽贓,想讓咱們徐家的人個個身敗名裂,你可莫中了小人的詭計!」

徐輝祖聞言微怔,魏冕啐了一聲,罵道:「好奸賊,恁地顛倒黑白!」說罷伏地沖朱允炆叩稟道:「當年朝廷得悉燕逆暗造甲兵欲反,陛下曾向群臣問計。眾人多說要施以手段平除燕患,唯有這徐增壽說什麼『燕王先帝同氣,富貴已極,何故反?』此賊而後又屢進胡言,以至於聖聰蒙蔽,燕患終成猖獗之勢。眼下燕逆圍城甚緊,此賊欲反為內應豈可再留,還望聖上明鑒!」

朱允炆瞿然醒悟步下墀來,厲聲道:「徐增壽,事到如今你作何解釋?」

柳少陽看得分明眼見朱允炆目露凶光神態陰戾,與當日進剿五行門時縱軍屠戮的神情全無二致,不由暗想:「這朱允炆平日裏屢作君子之態,多是存心在青史上要留聖君賢主之名。眼下氣急敗壞狠辣起來,無論什麼虛名統都拋在腦後,看來這徐增壽轉眼便要死了!」

他自不告而別離開燕營,便只想着為死去的兄弟至親報仇,與朱允炆作個了斷。於這位燕王內應徐增壽的生死並不放在心上,隱隱還對這等無德叛主的小人心懷鄙夷。是以索性高居殿頂無動於衷,把眼前的一切只當場熱鬧來瞧。

徐增壽眼瞅這位平素里還算謙和的君主,此刻神情大異似禽獸要擇人而噬,心知自己今日大難臨頭。饒他自幼出身貴胄混跡官場,頗有遇事應變之能,一時竟觳觫惶恐無言以對。

朱允炆見他如此再無疑慮,一時間心頭狠意上涌,狂笑道:「朕不曾虧待於你,你竟敢如此欺朕!」說罷猛地拔出腰間御劍,眾人只見寒光閃動間白刃入紅刃出,朱允炆連往徐增壽的胸口搠刺數劍。徐增壽肝膽俱裂登時鮮血狂噴,栽跌於地雙目兀自驚駭圓睜。

殿前武士見皇上於奉天殿上當眾殺人無不吃驚,有幾人回過神來要上前曳屍,朱允炆提劍喝止道:「此賊食君之祿通燕萬死,朕就是要讓他曝屍於此以儆效尤!」說着又重重踢了徐增壽屍身幾腳,方才解恨作罷。

這等變故陡然而生,殿上滿朝文武瞧得個個暗驚,其中心懷鬼胎盤算通燕之人更是駭得面無血色。

徐輝祖見徐增壽已死,心憂皇上見疑自己,旋即上前言道:「陛下,我這四弟串通燕逆背叛朝廷,當真是死有餘辜。臣以為當今之計應速遣得力之人督守京城四垣,賞功罰惡激勵士氣,才能使燕賊無隙可乘!」

朱允炆緩緩道:「好,就依魏國公之言!」一旁魏冕又道:「徐增壽欺君罔上已死大快人心,還請陛下再誅李景隆!此人統兵無方虛言冒功,以至喪師百萬燕賊江北做大,於今日局面難辭其咎!」

李景隆此時就位列群臣之中,聽了這話嚇得一顆心幾乎跳出胸膛。急中生智連滾帶爬跪趨於前,磕頭好似搗蒜,告饒道:「陛下,罪臣委實無能沒有剿滅燕賊,但臣的忠貞之心天地為證日月可鑒!聖上的恩德澤被蒼生山高海深,臣縱然百死難報皇恩萬一。事到如今罪臣死不足惜,只求能多殺燕賊死於陣前,捐七尺之軀報效朝廷,唯盼陛下看在先父和臣忠心的份上予以成全!」

其時李景隆話語間涕淚俱下,朱允炆聽他說得可憐倒也委實忠心,按捺住心頭怒火,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眼下正是用人之際,朕現命你督戰金川門拒賊城外,倘若有失必當法辦絕不容情!」

魏冕、鄒瑾等人見朱允炆饒過了李景隆還欲再言,那李景隆已連呼「謝主隆恩」慌忙奔出殿去。

柳少陽瞧到此時唯覺好笑,暗忖:「這李景隆為圖保命行似蟻犬搖尾乞憐滿口忠君,奉承之言說得漂亮得緊。這等做派渾無半點骨氣,多半是大奸大惡之徒!」

朱允炆見李景隆領命而去,沉吟又道:「各處城垣已有諸王分守,這些人雖與朕是骨肉至親,但先前削藩人人自危,眼下多事之秋形勢危殆,怕是俱不及曹國公等忠心可靠誒!」

眾臣聽了多以為然,當下朱允炆又遣親信之人分往各處督戰,好不容易調撥停當,已近卯時天色堪堪破曉。

柳少陽瞧到此刻眼瞅天色漸明,心憂身在殿頂給人察覺。正欲左近再尋個隱蔽所在匿了,忽聽得北邊隱隱傳來數聲炮響,緊接着又有數聲炮響似作呼應,而後漸寂再無動靜。

他久在軍旅又熟絡各式火器,心念一動:「這聲響聽來分明就是報訊的號炮,若說燕軍攻城豈會只聞號炮沒有鐵炮轟鳴,莫非是有內應開門迎了燕軍入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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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門八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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