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重逢
時景淵送走時嫣然後,立刻就給林優打電話。
電話提示關機。
他臉色一沉,煩躁的點了一支煙。
何宣辦完事回來,見桌上的煙灰缸里已經有不少煙頭,忐忑的喚了一聲,「時總……」
時景淵沒回應,將手上的煙頭熄滅后,淡聲說:「晚上的應酬幫我推了。你先下班吧。」
何宣怔了怔,又有些猶豫,「那……需要叫司機過來嗎?」
「不用。對了,讓劉秘書也下班。」
「好的時總。」
何宣瞭然,立刻離開,走的時候還細心的替他關上門。
時景淵把玩著打火機,似乎掙扎了許久,最終拿起外套,坐電梯去了地下車庫。
*
華燈初上,城市裡霓虹燈五彩絢麗,川流不息的車流擁堵在立交橋路口。
林優不知道在天橋上站了多久,直到突然下起雨來,她才回過神。
她摸了一把臉上冰冷的雨水,四下看去,眼神一片茫然。
有那麼一瞬間,她似乎忘了自己是誰,此刻在哪裡。
一個精瘦的青年撐著一把黑色大雨傘緩緩走到她面前,青年穿著職場新人的黑褲白衣,白襯衫挽到手肘處,露出勻稱卻有力量的小臂。
透過雨幕,林優先看到的是他的手。
很好看的一雙手。
黑色雨傘往上抬了抬,借著城市的萬家燈火,映出青年那張不遜色於偶像明星的臉。
這張臉,似曾相識。
「學姐?」
青年試探著喊了一聲,語氣里包含著久別重逢的喜悅和緊張,「你是……林優學姐嗎?」
林優迷濛著一雙眼睛,隱約記起了面前的青年是誰。
大學時期,圍棋社的學弟,好像姓沈?
不過眼前的他,和以前那個帶著黑框眼鏡,永遠穿著一套洗得發白的運動服少年很不一樣了。
「沈學弟。」
三個字,很輕很溫柔的聲音,卻讓沈意心頭一顫。
他上前一步,替她撐傘擋住風雨。
「學姐,雨下大了,我們換個地方聊。」
林優低頭看了看濕了大半的衣服,不用想也知道現在的她有多狼狽。
「嗯。」她輕輕的應了一聲。
沈意似乎對這片很熟,領著她往前走。
路上,他沒有問林優為什麼一臉落魄的站在天橋上淋雨,也沒有故作關心的對她噓寒問暖。
他只是將雨傘盡量往她的方向傾斜,然後站在上風口替她擋住冷風。
餛飩店快要打烊了,老闆是個中年大叔,正在收拾案板。
聽見門口的風鈴響起,老闆頭也不抬的說:「今天的餛飩賣光了,明天請早。」
林優腳步一頓,卻聽身旁的青年笑著沖裡面喊:「陳叔,是我。」
老闆聞聲后抬起頭來,看見沈意,他立刻笑容滿面。
「小意!是你啊,快進來坐。」老闆招呼著沈意,又看見了他旁邊的林優。
沒給老闆提問題的機會,沈意率先開口,「陳叔,餛飩賣完了,你就先回去吧,嬸子不是在家等你嗎?」
老闆愣住兩秒,隨即聽懂暗示,目光在兩人之間流轉。
他取下圍裙從開放式廚房出來。
「對,我正急著回去呢。反正這兒你熟,那你就自己招呼自己吧。」
老闆說走就走,走之前把鎖門的鑰匙放在了櫃檯上。
沈意拉開一張椅子,「學姐,你先坐。我給你煮碗面吃吧。」
林優不知道他為什麼如此確定自己沒有吃晚飯,不過她沒有交流的慾望,便像個木偶似的坐下,目光遲鈍的跟著他忙碌的身影移動。
沈意似乎很擅長廚藝,他麻利的抓著菜刀切西紅柿,指節分明的手起起落落,節奏分明。
很快,一碗西紅柿雞蛋面擺在了林優的面前。
他將筷子塞到她手裡,「先吃面。」
林優盯著碗看了好一會兒,才拿起筷子去夾麵條。
她低著頭,咬住麵條的時候,滾燙的眼淚落進了碗里。
眼淚一顆一顆的掉,無聲無息的。
沈意坐在她對面,放在腿上的手漸漸握緊,因為用力,指尖禁不住有些顫抖。
他眼神晦暗不明,用了極大的力氣才忍住替她擦拭眼淚的衝動。
許久之後,林優才放下筷子,聲音依舊有些暗啞。
「抱歉,這麼多年沒見,剛見面就讓你看笑話了。」
沈意這才給她遞過去紙巾,「沒事。誰都有難過的時候,不算笑話,學姐不要有負擔。」
他將她面前的碗筷收起來,「面都坨了,我重新給你做一碗。」
「不用了。」
林優抬手想攔他,卻在指尖碰到他裸著的手臂時縮了回來。
沈意嘴角牽出一抹笑,徑直進了開放式廚房,「學姐,先忍一忍,馬上就好。」
林優抿著唇尷尬的應了一聲。
這一次出面的速度比剛才快很多。
林優仔細一看,這才發現他先前炒臊子的時候就多準備了一份,像是料到會做第二碗一般。
哭過一場,林優心裡那股子沉悶才消散許多,思維也不再遲鈍,恢復了正常。
「學姐,」沈意見她吃得差不多了,便試探著問:「學姐是遇到什麼困難了嗎?我沒有要打探你隱私的意思,就是覺得如果萬一我能幫得上忙……」
林優抬頭,臉上帶著微笑。
「沒什麼大事。就是遇到點兒不開心的事,然後想起了更多不開心的往事。」
沈意不置可否,玩笑道:「既然是小事,那就說說吧。能說出口的才是小事。」
「……」林優糾結著沒吭聲。
沈意又道:「學姐放心,我口風很緊的。再說……我們又不在一個圈子,你就當我是個樹洞,把不開心的都倒進我這裡。」
樹洞……
提起這個,她似乎想起大學時期的一件事來。
印象里,她好像也給人當過一回樹洞。
不過當時她喝多了,第二天醒來之後,完全記不起那個向她吐露心聲的人是誰,那人又到底給她說了些什麼心事。
「學姐……」
沈意喚了她一聲,拉回了她飄遠的思緒。
林優眉眼低垂,斂住眸子里的落寞,這才緩緩開口。
「不過是遇到一個有錢又跋扈的公主病,以為給錢,我們這樣的普通人就該替她做任何事。」
「現在想想,不合理的要求,我拒絕就行了,不該因為這個去糾結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