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買鍋

十二塊錢蔣鳳霞也沒有。

「大兄弟，你看我也是誠心買，能不能用糧食換？」

「用糧食換？」

梁寧壓低了聲音，現在最缺的就是糧食，今天為了賣掉這口鍋他跟廠子里請了一天假，從早上到現在還一口飯都沒吃呢。

「對，我這有點土豆，能不能換你這口鍋。」

聽到是土豆，梁寧有些失望。

「大嫂，現在外面供銷社這土豆一斤也不到一毛錢，就算是黑市，最多也就給你算兩毛錢，我這口鍋算12塊，您要是真換的話得用六十斤土豆換。」

梁寧比了一個六的手勢，被蔣鳳霞一把壓了下去。

「大兄弟，我是真心跟你換的，現在糧食多金貴，這黑市你從頭走到尾，能找到一個賣糧食的么？」

蔣鳳霞這話說的倒是真的，就算有人來賣糧食，那也是第一時間被買走了，有些甚至直接被黑市的負責人收走了，普通人根本就看不到。

供銷社和糧油鋪那邊更是見不到糧食的影子，城裡人只能靠著每個月發的那點商品糧勉強過活。

梁寧思考了一下，道：「這樣嫂子，咱倆各退一步，我收你五十斤，你也別講價了，我這鍋現在也不好買了，你去供銷社都要工業券，黑市這邊也不常見，不信你在這黑市走走，你看能不能看到和我這一樣的？」

蔣鳳霞知道對方的底線就在這裡了，城裡住的房子小，人口也少，買這種大鍋的人也少，遇到個合適的不容易，蔣鳳霞也不想錯過。

「成，五十斤就五十斤。」

梁寧臉上露出喜色，五十斤土豆，夠他家裡吃一段時間了，省下來的糧食留到過年，今年過年能吃個飽飯。

梁寧仔仔細細的把土豆檢查了一遍，發現這土豆又大又乾淨，心裡滿意的緊，旁邊的人看他一頭扎進了筐里，也不知道在看什麼，有些好奇。

「兄弟，嫂子，你們這是啥啊，神神秘秘的？」

「沒啥，家裡的一點破爛，看看能不能換點有用的東西。」

見蔣鳳霞不願意說，對方也不再追著問，但是心裡的好奇卻多了幾分，眼神也總是往兩人這邊掃。

梁寧跟附近的人借了一桿秤，算上外面的筐子一共是五十二斤。

「嫂子，我給你一毛錢，這筐子也賣給我吧。」

這筐都是庄稼人自己沒事編的，也不值錢，許家娣之前沒事的時候編了好幾個，蔣鳳霞也不小氣，收了一毛錢就把筐子一起賣給他了。

蔣鳳霞把鍋從裡到外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確認沒什麼問題，便背上鍋離開了黑市。

剛走出黑市，蔣鳳霞就被人叫住了。

蔣鳳霞回頭，來人竟然是剛才在梁寧旁邊擺攤的男人。

「嫂子，你好，我叫周可輝，剛才咱們見過的。」

蔣鳳霞點點頭：「我記得的，同志有啥事么？」

周可輝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道：「嫂子，我剛才看見你那筐里裝的是土豆，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問問你還有沒有多餘的糧食，我家裡媳婦剛生了孩子，現在沒奶，孩子瘦的和小貓似的，嫂子你看你要是有多餘的糧食，能不能賣我一點，價錢啥的都好商量。」

蔣鳳霞也是做母親的人，聽了男人的話自然有些心軟。

但是她也不確定家裡的老神仙讓不讓她用糧食換東西。

萬一自己換的太多，老神仙生氣了，覺得她是個貪得無厭的人，不保佑她家家樂了可怎麼辦？

所以這件事，她得提前問問老神仙的意思。

「我回去問問我婆婆吧，家裡也不是我當家，你且等一等。」

「能等的，能等的，嫂子，你下次找我直接去棉花廠就行，和門衛報我名字就行。」

「棉花廠？你手裡的棉花多麼？」

蔣鳳霞想起這人似乎剛才在旁邊擺攤賣的就是棉花。

「我手裡的確有一點，如果要的量大的話只有廠子里一些染色的淘汰品，自己家用的話不影響的，就是不太好看。」

「成，你等我消息吧。」

蔣鳳霞沒想到鐵鍋的價格這麼貴，花掉了自己帶來的所有土豆。

周可輝連連點頭，和蔣鳳霞道別，蔣鳳霞看著他的背影，很瘦小的一個男人，幾乎已經瘦脫相了，看起來日子的確是難過。

都說村裡的日子難過，但是鬧飢荒的話，城裡的日子也沒比村裡好到哪裡。

全國上下，都難。

就期待著今年的秋收能好一些。

蔣鳳霞背著鍋來到郵局旁邊，就看見許家樂蹲在地上，一隻手拿著一根紅豆冰棍，另一隻手裡不知道拿著什麼，正仔細的觀察著。

「家樂，看啥呢？」

「娘。」

許家樂站起來，伸出自己的手掌，掌心赫然是一小把大米和黃豆。

不過大米是帶有胚芽的。

「從哪弄的大米和黃豆啊啊？」

「我到家樂去買冰棍，她在供銷社看到人家賣種子的地方非吵著要種子，售貨員人好，就送了她一小把。」

許老三接過許鳳霞背後的大鐵鍋，道。

「娘，我要自己種糧食！」

「好，娘等著回去吃你種的大米，咱們回家吧。」

許老三點點頭，看見蔣鳳霞身後沒有其他的東西了，便問：「剩下的土豆呢？」

「剩下？現在東西都貴死了，這口鍋，人家要我六十斤土豆，我好說歹說講到五十斤土豆，還把筐搭進去了。」

「那麼貴啊，這真是不給咱們農民活路了……」

許老三嘆了口氣，道。

「行了，別想那麼多了，現在這日子就很好了，我聯繫了一個人，那人是在棉花廠上班的，願意用糧食換棉花，我回去看看還夠不夠，今年肯定不讓你們幾個凍到。」

「之前十幾年也沒凍死，還是先填飽肚子再說吧，今年收成還不知道啥樣呢？」

「今年好歹下了兩場雨，怎麼都能比前兩年好點吧……」

一家三口說著話往家裡走，三個人的影子被夕陽拉的長長的，這樣的體驗，是許家樂前世不曾經歷過的。

晚上，一家三口回到了家裡，吃完飯後，許老三把鍋刷乾淨，放在了灶台上，不大不小，剛剛好，許家迫不及待就用新買的鍋燒了一鍋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