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落幕

魏賦雪的到來，自然引起了東宮其他人的好奇，紛紛借各種名義前去試探。

只是，沒有一人能見到新來的「衛氏」。

就連青雀殿之外的其他宮人，也都沒見過衛氏真容。

沒兩日，各種猜測流言四起。

有說這衛氏身份低賤，不得殿下喜歡的，也有說衛氏貌丑無顏，所以才不敢見人。

後者更讓人相信。

就連朱煙也跑來跟姜挽月嘀咕。

「這衛氏到底是誰啊？說是從前王府的侍女，可我怎麼不記得有這麼個人？還是有了身孕才接進東宮的，這……不會是衛氏算計了殿下吧？」

姜挽月心想，你倒是猜對了一半。

她面上露出為難之色。

「殿下只交代我安置好她，至於她的身份來歷，卻沒說。但不管她從前是什麼身份，既然進了東宮，那就只有如今這一個身份了。」

朱煙拍了拍姜挽月的手背。

「殿下也太難為人了，這要是換做我，怕是做不到像你這般平心靜氣，還給她挑選宮人、安排住處！那青雀殿雖說偏僻了些，可整座殿閣都給她一個人住了，也難怪其他人不忿。」

姜挽月抬手撩了下髮絲。

「這也是沒辦法，她有著身孕，而且懷得艱難，一直在吐，吃不進東西。若是讓人和她同住，萬一這孩子出點意外，豈不是連累了旁人？索性就讓她自己一個人住著。」

朱煙深以為然：「還是你考慮周到。」

說著，她頓了頓，語帶探究。

「她這胎情況真的很不好嗎？能順利生產嗎？」

姜挽月垂了垂眸。

「曾大夫看過了，說十分兇險，想要足月生下是不可能的，他也只能儘力，能保多久是多久。」

她一說完，朱煙明顯鬆了口氣，神色也輕鬆不少。

「殿下知道吧？曾大夫都這麼說了，想來就算日後這孩子沒保住，殿下也不會怪罪於你。」

姜挽月嘆了口氣。

「但願吧！」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朱煙才起身離開。

走出宜春宮后，朱煙叮囑和雨幾個：「以後離青雀殿遠一些，也不要派人去打探了，免得到時候孩子有什麼問題，衛氏推到我們頭上。」

和雨點點頭，上前了半步。

「您放心吧！那衛氏身份比不上您，就算生下兒子，也不得殿下喜愛，不會越過小主子的。」

朱煙微微頷首，接著嘆了口氣。

「我也不指望琦兒能出人頭地，只想著他能平安長大，以後做個富貴王爺就是。殿下都有大公子了，日後肯定是要讓大公子擔當重任的。」

和雨眼神閃了閃。

她並不覺得大公子能走到最後。

雖說大公子是嫡長子，可殿下明顯更喜歡姜良娣所出的四公子。太子妃如今這樣，說不定以後會被廢呢！盧家也不得重用，估計也幫不上多少。再者，殿下還年輕，以後的事可不一定。

不過，不管他們如何爭，都與自家小主子無關。

和雨沒有把心裡話說出來。

一行人朝著西邊走了一段，眼看宜秋宮就在前頭了，突然聽到了一陣尖叫。

這叫聲透著驚慌恐懼，和崩潰。

和雨下意識看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承恩殿。

朱煙也轉過視線，看向了那邊。

「這是第幾次了？」

和雨回道：「數不清了，自從過年後，那殿里每日都會傳出各種叫聲，有時還會有咒罵聲。大家都說太子妃……瘋了。」

朱煙冷笑了一聲。

「她也有今日！」

「她畢竟還是太子妃，主子，小心為上。」

和雨提醒了一句，隨即加快步伐，帶著朱煙走遠了。

此時，承恩殿內，盧清霜砸完了新送來的花盆就脫了力。

她蹲在角落裡，面露驚恐地看著屋子裡的各個陰暗角落。

陽光從縫隙鑽進，拉長了一條條影子。

屋外樹影斑駁，落在窗戶上，風一吹，樹影隨之飄蕩。

「鬼……鬼……別吃我……」

盧清霜的聲音都帶著顫意。

她不敢閉眼睛。

一閉上眼睛，總是能聽到各種奇怪的聲音，尤其是入夜後，那聲音如同鬼哭聲，喊著要索她的命。

她也不敢吃東西。

總是疑心飯菜被人下了葯。

她知道，這東宮裡想要她命的，不止是鬼，還有人。

業兒……玉兒……

她張了張口，無聲叫著兩個孩子的名字。

你們怎麼還不來救我？

夜幕漸漸降臨，屋裡很快就黑了下來。

屋外風聲呼嘯，如嗚咽如哭泣。

她心神已經完全崩潰，抱著膝蓋嗚嗚嗚哭了起來。

因她最近發瘋的舉動，外頭守著的宮人們也不敢靠近，都遠遠地守在外頭。

時至深夜，翠兒給宮人們送去了一壇酒。

「雖說已經開春，但夜裡還是挺冷的，諸位喝點酒也好暖暖身子。」

眾人謝過，嘻嘻哈哈地抱著酒罈子分著喝了。

沒多久，這群人就東倒西歪，醉得不省人事。

翠兒拍了拍手，轉身走進了殿內。

門無聲打開，翠兒舉著一支蠟燭，穿過了滿地碎片，一步步走進了內室。

「太子妃？」

她喚了一聲，隨即聽到了床榻后角落裡傳出一聲響動。

翠兒走上前去，看到了盧清霜。

她蹲了下來，伸手拍了拍盧清霜的臉。

忽然，拽住了盧清霜的胳膊，用力一甩，把人甩到了地上。

盧清霜摔到了碎瓷片上。

那些細細的碎片扎入她的肉中，突如其來的痛楚，讓盧清霜清醒了那麼一瞬。

「大膽！你這賤婢，竟敢這麼對我？」

她驚怒不已，想要爬起來，可幾日未進食，她早就沒力氣了，根本起不來。

翠兒霍得站起身，一隻腳踩住了盧清霜的手。

盧清霜痛叫一聲。

「你要幹什麼？！」

翠兒俯下身，將蠟燭往前遞了遞，看到盧清霜痛苦的表情，她只覺得快慰不已。

但這還不夠。

她活得夠久了。

翠兒嘴角勾了勾，聲音冰冷。

「太子妃還想著你那兩個孩子會來救你呢？別痴心妄想了，大公子和郡主早就忘了你了，他們甚至不想認你為娘，我可是親耳聽到大公子說因你而恥，說你的存在害他不得殿下喜愛，在東宮尷尬，至今未能封爵。」

盧清霜渾身哆嗦。

「不可能！你胡說！」

「奴婢怎麼會騙您呢？」翠兒笑容陰冷，「不只是兩位小主子，盧家那邊也已經放棄你了，聽說正在挑選適齡女子送進東宮。」

盧清霜猛地抬起頭，眼中血絲遍布。

「我還活著，盧家怎麼可能再選人送進來？！」

「呦？您真以為太子殿下會讓您安然活著？」翠兒捂著嘴，吃吃地笑了起來，「您還不知道吧？太子已經在物色新的太子妃人選了。只要選定，就會請旨廢了您。」

盧清霜身體一僵。

「不可能……這不可能……」

她搖著頭，嘴裡不斷重複著這句話。

翠兒將手裡的蠟燭放在了床尾的花几上，順手摸了一把床幔。

「趁現在您還是太子妃，好好享受這最後的時光吧！」

說完這最後一句話，翠兒轉身離開。

她快步走下了台階，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和她同住的兩個宮女也喝了酒，這會兒正睡得正酣。

翠兒爬上了自己的床鋪，從床櫃中取出了兩樣東西，放在了枕頭下。

她躺了下來，閉上了眼睛，嘴角溢著滿足的笑。

殿內，滿身是傷的盧清霜，嘴裡仍在重複著「不可能」「我是太子妃」。

她渾渾噩噩，費勁了力氣，總算是爬了起來。

可剛一站起，眼前突然一黑，身體晃動，險些再次跌倒。

慌忙間，她抓住了床幔，卻也撞倒了花幾。

燃著的蠟燭，隨之跌落。

霎時間，點燃了床幔，又朝著床頂和被褥蔓延。

盧清霜驚恐不已，嚇得連連後退。

「來……人……」

她想要呼救，可聲音嘶啞，又沒力氣，喊出來的聲音，根本傳不到外頭。

這一刻，這間屋子，化為了火焰牢籠，將她困在其中。

確切地說，將她，困死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