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求求你們救救我娘親
染布坊是四進士的宅子，裡面空地大，可以搭建帳篷用以隔離不同程度的病人，十餘間屋子內部還算大，屋子裡的床全部改成了統一的大通鋪，那種床鋪，一個屋子至少可以住得下二十幾人。
多的三四十個也不為過。
外面搭建的帳篷都是住一些年輕，病情較輕的。
楚曦每次進來都感覺自己進入了人間煉獄，裡面的哭喊聲，還有...親人與愛人的別離，總之只要是看了的人，就無法不為之動容。
好些病人哭著喊著求著大夫救他們，他們不想死，這個場面看得她無比清晰的意識到死亡數字不僅是數字，還是人命。
小說里寫下的橋段，不是文字那麼簡單，還是真正要經歷的事情。
楚曦還沒去找周藝宸就先被一對母女吸引了目光，她們住在外面的帳篷，但這位...母親的病情突然惡化，突然咳嗽的厲害，然後吐血。
這個過程太快了，快到旁邊的葯童都沒反應過來，遮著白布的他看著那個臉色蒼白的女人上一刻還在與身邊的小女童說話，下一刻就病發。
葯童只是打下手的，還有一些來幫手的，就連葯童都算不上，連粗略的藥理都不懂，看到如此情形，根本幫不上忙。
「大夫。」
「王太醫。」
周藝宸不知從哪走過來，看到這個情形，迅速的叫人。
楚曦看到周藝宸，卻都顧不上朝他行禮了，這一幕給她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這個時代落後的何止是人的思想，還有遇到病情時需要處理的手段和葯。
後世千百年研究出來的醫療進步，不是如今一下子就能追上的。
縱然將來周藝宸真的登上了皇位，楚曦將後世的一些東西提前製作出來，也追不上。
那不是單純的醫療和思想差距，那是千百年光陰的差距。
越是看清楚了中間的問題，楚曦越是不得不感嘆亂世之下，人命在士族高官的眼中當真是一文不值。
一旦出現疫情和災情，無論是藥材還是糧食，所有都要等到上面一層層的批發下來，普通百姓早就死了大片。
只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才會知道歷史以來，為什麼發動反抗的總是百姓。
因為他們生活的水深火熱，不反抗就連一絲生機也看不到。
京城的那些皇子們看到的不僅是皇位，還有利益與威脅，卻不知道當江山都搖搖欲墜的時候，傾巢之下焉有完卵。
一旦真的有人趁著這個借口發起反抗，遠在京中的那些皇子們自是不用衝鋒陷陣，可百姓們卻避免不了。
長此以往，百姓們會怨氣十足，對於皇室的不信任會成為一把利劍。
當然，楚曦也清楚，奪嫡事關他們的利益也是性命，就算其中有人願意退一步，其他登上皇位的皇子也不會放過其他人。
左右都是個難走的路，還不如搏一把，說不定最後就登上皇位了呢？
就連周藝宸不也是被逼入這樣的地步，進一步是死，退一步也是死，坐以待斃不可能，放手搏一把倒是可行。
「你怎麼來了？」周藝宸蒙著白布，說話聲音似乎都有了些許的改變，「怎麼不多歇息？這裡的事情有其他人管，你不用操心。」
「我閑著也是無事，來幫幫忙。」楚曦知道外面說話不方便，沒有問昨晚刺客的事情。
「這個地方不安全，你還是回去，不要留在這裡。」
「殿下身份無比尊貴都能在這裡，我為何不能？」楚曦是真心想幫忙，雖然她不懂醫術，也幫不了太多。
女人身邊的小女童哭得很慘，她自己臉都發燙，病得不輕，還守著女人，「娘親，娘親...」
小女童不知道求誰，只能到處磕頭，從她的打扮和衣料來看，家中貧寒，最怕的就是只有她們母女兩人相依為命，「求求你們救救我娘親！」
周藝宸叫來的太醫，已經拿著藥箱擠到女人身邊，神色正常的給人把脈，然後叫葯童去端了一碗葯來。
「情況如何？」周藝宸迫不及待問。
太醫看了一眼旁邊哭得不行的小女童，而後對周藝宸說，「情況不太樂觀，殿下，人與人的體質不同，即使是有了藥材，也不是所有人都能...」
「這裡很多大夫，他們會儘力救你母親的。」楚曦早在太醫說話前，就用雙手捂住了小女童的雙耳。
「大哥哥，娘親會沒事的對嗎？」小女童在楚曦的安慰下，想要尋求保障。
楚曦無法說出保證的話，只能對她說，「你要乖乖喝葯，只有你好了，你娘親才會高興。」
小女童用力的點點頭。
楚曦拍了拍小女童的後背，直到女人被喂完葯，才放下小女童，去了其他地方。
這個地方充斥了各種各樣的聲音，叫人絕望。
「走吧，看看其他人。」
楚二跟在楚曦身後，開始幫忙。
把葯盛好，端到需要喝的人面前，不同程度的病人需要的藥量是不同的。
所以一個屋子裡的病人幾乎是病情程度差不多，而他們需要做的不僅是把葯端過去，還要把每個屋子的葯記住，不要弄混。
她在這裡忙了大半日，看到三個病人熬不過去死在眼前，然後抬了出去。
疫病死了的病人屍體不能留太久，必須要火化，這對古代人而言，是一種忌諱，尤其是他們的家屬，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染布坊每天都有新送過來的病人，也有人日日夜夜守在巷子口等待著裡面的情況。
抬出屍體，外面等候的家屬們，恨不得一哄而上，看一眼白布下遮住的人究竟是誰？
所以燒屍體時，旁邊需要不少將士圍著，避免他們衝上去，染上疫病。
火燒的很旺，映照在楚曦的眼裡，這一刻她忽然意識到周皇史記為何後面天武帝還沒駕崩，就在西楚與東瀛兩國夾擊下，連失四城。
三年內各地發起了大大小小的抗議叛亂，幾乎進入了國破家亡的狀態。
楚曦閉眼，她想要走劇情，卻不想全部按照劇情走，只是一個疫病就死了這麼多人，開戰會死更多。
真等到她披甲上陣平亂長達四年的時間，周國不知道要到什麼樣困苦的程度。
「其白，你說那些遠在京城醉生夢死的高官，皇子們，可曾知道這人間地獄是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