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天作之合
雲柏譽一聲嘆息,深感愧怍。
「唉,我早就罷職獲罪,今時沒有雲柏譽,唯有一介草民柏念仁。」
他停下筷子,微笑一禮。
「深謝祁盟主抬舉。」
鍾樺沒有表明身份,還是以祁則意之名,與之面對。此非惡意,只是不願雲柏譽,再度捲入朝堂是非。
傷處有痛,不便夾菜,他推著盤子,盡數置於雲柏譽面前。
「雲大人威名,如雷貫耳,我身在民間,亦聞其詳。早年時時期許,而後終得瞻拜,今日更幸同桌而食,平生之願足矣。」
雲柏譽低眸,羞赧而笑。
「我實爾爾之輩,怎堪受此高譽?」
鍾樺不吝表露欽佩之色,顧不得用飯,只知瞻仰楷模。
「雲大人此言差矣。德皇帝在時,你便憑藉武藝絕塵,聲名鼎鼎。那年秋獵,德宗遇刺,你距離三百步救主,挽弓搭箭,雙箭齊發,一箭正中刺客膺膛,一箭沒金飲羽,從此名揚四海。」
他回憶舊事,讚不絕口,一時間,怡然沉淪。
「天下男子,皆以雲大人為典範,勤學苦練弓箭;天下女子,都願嫁與雲大人,共度餘生美好。」
「實不相瞞,就連我家堂妹,都對你傾慕不已。要知道,她目空一切之眼界,當年可是出了名呢。」
慚愧之間,雲柏譽聽到一處重點,微微一驚。
「哦?此話當真?」
「敢問,賢堂妹芳名?」
對答真名,便要顯露身份,鍾樺速即察覺自己失語,立即恢復常態。
「民間女子,說出微名,你也不識。」
深怕露了馬腳,雲柏譽沒有多問,只在心裡,默默記下。
待到事罷,他再告知溪兒,倘若此女有用,溪兒自會去查。
鍾樺改用責備語氣,玩笑言之。
「你成婚那日,天下女子慟哭,我堂妹也是淚流不止,無論怎麼安慰,都是徒勞。我當時還想過,奔赴城內,衝進雲府,找你算賬呢。」
雲柏譽亦以玩笑之語,交談自在,一如知己好友。
「怪我辜負真心,理應見她一面,賠禮道歉。」
有人懂他風趣,鍾樺自然笑得歡愉。
「雲大人果然重情重義,我家堂妹若聽這話,必然喜出望外。」
他笑容漸收,逐漸正色,再次論起往事。
「你者,容以翩翩君子,武稱獨步天下;方大人,貌若輕雲仙娥,文堪大智大賢。你們二人結為夫妻,實乃金玉良緣,可謂天作之合。」
「唯惜,佳人薄命。」
憶起傷心事,雲柏譽目色黯然,眸盈淚花,深深一嘆。
「唉。」
舒兒故去,深藏諸多秘密。他不敢多言,唯恐被鍾樺所察,因此,嘆息之後,便就默不作聲。
鍾樺悵然惋惜,沒有顧上多想。
「三十有餘,正當女子青春,方大人壯志未酬、身先棄世,豈不令人痛心?」
「對了,你們的愛女,可曾找到?」
雲柏譽傷神驟停,一陣錯愕。
「何以這麼問?外頭都傳,那是前督護相佟大人之女。」
鍾樺表露幾分無奈。
「此為方大人之謀,我雖眼拙,卻也勉強可以識破。」
他能看穿,雲柏譽不覺驚奇,隨即再作深嘆,假言以答。
「唉,苦尋多年,毫無音訊。」
舒兒曾言,念仁盟參與朝局之事,一旦公之於眾,不僅無益於雲族安危,而且不利於計謀行事。
向鍾樺表明溪兒身份,無疑就是承認他仍在朝局之中。若知同涉朝事,鍾樺當然不會考慮什麼江湖道義,一切以大局為重。
如此一來,念仁盟機密泄露,今之計策也會被鍾樺洞察,後果可想而知。
鍾樺隨之一嘆。
他無意間聽過雲柏譽和盟友的對話,知曉德宗駕崩真相,自認為,如同雲大人這般心懷大義者,定然不屑佯言謊稱。是以敘話家常,信之不疑。
「何不去往督護台,求助尋親?」
雲柏譽做出苦惱之狀。
「尋矣,至今沒有消息。」
鍾樺眉心動容,溫和寬慰。
「雲大人莫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既已尋去,總會收到好消息。」
雲柏譽淺淺露出一個笑容。
「多謝祁盟主寬解。」
鍾樺跟著一笑,心憐思女之情,主動幫忙出主意。
「令嬡失蹤之時,出生不久,尚未落籍,便被賊人抱走。以我之見,此賊目的,顯然無關令嬡性命。」
「其中情況,或有兩種。一則,是為手握人質,掌控方族;二則,許是妒忌之故。」
「方大人良配與你,曾經招致許多女子嫉恨。早便流傳有言,倘若你們生下孩子,她們必要抱去,視作雲大人與自己親生,以慰人生之憾。」
「一者,便要想辦法,細查皇上、璃王和宸王;二者,則是細查盛京世族之女,此賊竟有本事,從帝瑾王府奪走令嬡,絕非民間中人。」
雲柏譽投以一個無可奈何的眼神。
「現如今,我只是一介庶民,何以尋查、權貴顯赫之家?祁盟主莫要說笑。」
鍾樺一片熱忱,忍不住提議。
「不如,我幫你吧?」
雲柏譽擺了擺手,委婉拒絕。
「祁盟主又在說笑,你自小長在江湖,如何幫我?」
鍾樺略略一想,有了託詞。
「鍾赴盟內,有位盟友,近日迎娶盛京貴女為妻,我去求他,他必不推卻。」
雲柏譽眨眨眼,下意識信以為真。
「近日成婚,我盟為何沒有收到喜帖?」
鍾樺不假思索,迅速給出假原因。
「賢妻內斂,執意不辦婚禮。」
雲柏譽一臉愕然。
「如此賢德,不知是哪家貴女?」
鍾樺尷尬笑笑。
「他人私隱,我怎好隨意傳言?」
雲柏譽細細思忖,這才反應過來,鍾樺所謂盟友,就是他自己。
「祁盟主所言極是,恕我冒昧。」
鍾樺和順以對,並不計較。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何來冒昧?」
他熱心不減,繼續提議。
「雲大人如若允之,等到回盟,我便去懇求。」
雲柏譽陷入兩難。
萬一查到溪兒,事就敗露;但若拒絕,話又不宜,而且略顯漠待尋女之事。
怎麼辦?
溪兒怎能沒有料到這種情況,提前教我答覆之語?
難道女兒,當真隨了我之愚鈍,故此,不如舒兒事事周全?
唉,都怪我笨,連累方族血脈,成為今時之狀。
「那……有勞祁盟主。」
鍾樺回之一笑。
「不必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