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1)
笪筱夏煞白的臉上帶著支離破碎,這一刻,她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忘了任何反應。
「你和別人沒什麼兩樣,都只是玩物!」
毫無起伏的一句話,在笪筱夏腦中一次次地炸開。
玩物!玩物!玩物!
那個聲音不厭其煩地在她腦子裡重複!
這一句話,如同萬把尖刀,將她插得血肉模糊!
笪筱夏站在原地像是了個失了魂魄的木偶,獃獃地看著蕭然一步一步向她走來。
夜光下,他那雙漆黑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層冷光,亮得讓人膽寒。
下一刻,他叼著她的耳朵,任曖昧的氣息拂過她的全身:「小東西,難道你到現在都不明白?從頭到尾,我只是玩玩你啊。」
笪筱夏顫抖著嘴唇,獃獃地看著他,像是整個人都被掏空了內臟,只剩下一具皮囊。
不,不會的。
他給她過生日,買過鮮花,也送過禮物。不是玩玩,不會是……
抬頭,卻對上那一雙冷淡的雙眼,所有的執著,所有的自信,瞬間灰飛湮滅!
「嘭!」一聲巨響,她摔門逃離這個地方。
哈哈哈,這麼久,這麼久,她竟然做了個這麼傻的夢。
她竟是個玩物!玩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媽媽,這個姐姐怎麼了?為什麼一邊笑,一邊哭?」一個稚嫩的聲音突然從耳邊傳來。
「噓,別亂說話。走!媽媽帶你買好吃的去。」年輕媽媽立即摟緊孩子,從她身邊穿過去,消失得無影無蹤。離去時,看著她的眼神,卻像是在看一隻鬼。
笪筱夏抬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大廈玻璃。
這個狼狽的女人是誰?眼淚滿臉,鼻涕縱橫,這是誰?
不,不,這不是她!
外公!外公!
她要去找外公。
無論如何,她要弄清楚這一切。
笪筱夏咬緊牙關,一路狂奔,七公分的高跟鞋一個踉蹌,她絆倒在路邊。
踢掉鞋子,就像個瘋子,她發瘋地往中垣控股狂奔。
那麼長的一段路,她連一口氣都沒有歇,竟是足足跑了半個小時,蓬頭垢面,像是要飯的一樣,穿著破爛的絲襪,赤腳跑到了公司大門口。
「作孽哦,這麼大的歲數,還要跳樓!上輩子也不知道是作的什麼孽!」一道尖銳的嗓音突然傳入笪筱夏的耳邊。
她獃獃地喘著粗氣,回頭看去,卻見一大片人圍著公司門口,對著樓頂指指點點:「這個公司董事長都有七十了,要是真跳了樓,真算是『不得善終』。」
「誰讓他洗黑錢!活該!」
「別說了!你們懂什麼,胡說什麼!我外公青青白白,絕不會洗黑錢!」笪筱夏赤紅著雙眼,狠狠地推開人群。
「哪來的瘋子。嘖嘖嘖,我們離遠點,這種人,一看就是神經有毛病!」
「你們才有毛病!統統都是神經病!什麼都不知道,就不要亂說!」笪筱夏抬頭,看著燈光下隱約間立在樓頂的那個身影,心,漏跳一拍。那是……外公!
「外公!你不要嚇我!」笪筱夏眼淚唰地掉了下來,嘶啞的聲音簡直就像是野獸,她想要衝到樓頂,又深怕他一個不小心就掉了下來。
可那樓是那麼高,她的聲音就像是一道風一樣,瞬間就被吹成了煙灰。
下一刻,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年邁的外公縱身一躍,從六十六層高的樓頂跌落雲端。
「嘭——」
他就在她的身邊,腦漿迸裂,血液橫流……
「作孽哦,這麼大的年紀就這死了,真嚇人。」
「快別看了,這人臉都已經摔爛了。」
「嘔……我,我看到他腦漿了,白花花,血紅血紅的……」周遭嘔吐,嫌惡的聲音一聲比一聲大,嘈雜在一片。
「誒,你說這小姑娘是不是嚇傻了,站在那個死人旁邊幹嘛?」
「估計受刺激了,那看她那雙眼睛,眨都不眨。」
「咦?有輛車衝過去了,小姑娘,快跑,快跑,要撞上了!」
「是不是剎車失靈了?趕緊打電話報警啊!」
「轉方向盤,轉方向盤啊!那司機怎麼見到人還往上撞啊!」
「啊,撞上了!撞上了!快打120!」
「那司機跑了,快記下車牌號!」
「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嘖嘖,真是作死哦!」
笪筱夏死了,快得連點反應的時間都沒有。當她站在外公屍體旁邊怔怔發獃的時候,肇事司機開著豪車從她身上碾過的那一瞬,她就明白,這一輩子……完了。
外公死了,她愛的人把她當作玩物玩了四年,沒有朋友,也沒有親人,呵呵,她什麼都沒有。死了好,死了真好。
這一刻,絕望漫步全身,她第一次覺得死亡比活著要來得舒服。
魂魄離開身體的那一剎那,她以為自己會灰飛湮滅,卻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出現在自己以前的記憶里,就像是一隻沒有身體的影子,獃滯地看著眼前這熟悉的一幕,耳邊卻突然響起外公的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她記得,三年前,被叫到祖宅里,外公便是這樣冷冷的嘆息,帶著對她的失望,無奈,以及恨鐵不成鋼。
「筱夏,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你和那個蕭家的人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
「今天他家那邊來了人,簫老爺子都已經放話了,你還要執迷不悟到什麼時候!」一聲低低的嘆息伴著空中漸漸消散的煙味在老宅子里散開。
慈祥的外公第一次帶著這麼冰冷的聲音,那雙向來精明的眼睛只是低低的垂著,似乎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外孫女一臉桀驁堅持的模樣。
「外公,我喜歡他。」漆黑的世界里,那個曾經的自己昂著頭,滿臉的憂鬱卻掩不住炙熱的心,滿含激動:「我這輩子認定了蕭然,除了他,我再也不會喜歡別人。」
那麼純粹,那麼熱烈,那麼喜悅卻憂愁。
笪筱夏站在黑暗裡看著三年前的這一切,心頭疼得就像是心臟已經被人剁成了肉醬,成了碎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