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共居碎玉
紫禁城內，翊坤宮中。
只見燈火通明，無數宮人打理著闔宮事宜，卻是井然有序，有條不紊。
「娘娘，內務府的人來了！」
翊坤宮主殿內，一位美人坐在小榻之上，卻是風姿綽約，此時正十分慵懶地品嘗著外頭進貢來的水果，聞言，蛾眉一皺，「內務府的人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一身大宮女打扮的女子恭敬回話：「說是皇後娘娘的意思，新進宮的小主們居住的宮室都已經定下，所以便讓內務府的人前來呈報給娘娘。」
「既如此，那就讓人進來吧。」
華妃放下手中的銀叉，一想到當日目睹的大選景象，心中不免有絲絲火氣生出，而後卻是狠狠瞪了一眼走進宮內的太監。
「奴才參見華妃娘娘！」
黃規全此時也是心中發苦，想他作為內務府總管，看似位高權重，但其實多是仰仗著華妃協理六宮之權被提拔上來的。
而皇后明顯就是想拿分封新入宮的秀女們一事來噁心華妃，因此故意讓他來傳旨，黃規全又無法拒絕皇后旨意，便只能硬著頭皮來了。
將心中的無奈壓下，黃規全小心翼翼地道：「啟稟華妃娘娘，新入宮的小主共有八位，都已經被定下了入宮的居所，皇后讓奴才將此呈給娘娘過目，若是娘娘覺得不妥，再行修改！」
「嗯。」華妃淡淡地應了一聲，眼神一掃，身旁的頌芝便拿過托盤內的書冊，轉而恭敬遞給華妃。
華妃翻看著書冊，目光在看到「莞常在」三個字的時候，不由微微一凝。
「住承乾宮？」華妃將手中的書冊隨意往邊上一扔，冷笑道：「這莞常在就是當日大選之時能言善道的那一個？」
「娘娘聖明！」黃規全老老實實點頭，同時估摸著依照華妃的反應，只怕是看那莞常在非常不順眼了！
「這承乾宮是何人安排的？憑她一個區區常在，倒也配啊！」
華妃此時臉上已無笑容，只對著黃規全冷冷質問。
黃規全已是滿頭冷汗，連忙道：「是皇後娘娘安排的，娘娘也知道，皇上自來是不管此事的……」
新秀女入宮，本來就應該是皇后打理，只不過因為華妃有協理六宮之權，所以才會讓華妃一併過目。
「呵呵，皇后慣會體察皇上心意！」
華妃撇了撇嘴，示意頌芝撿起書本，而後在自己面前翻閱。
看了一會兒，華妃又問道：「當日這莞常在是因何在殿選時大出風頭？」
黃規全道：「似乎是因包衣佐領夏家的秀女以言語欺凌另一個秀女，這莞常在看不過眼，於是便出言解圍……」
說到這裡，黃規全停頓了一下，見華妃沒有打斷的意思，就繼續說道：「據前幾日前去宣旨並派送教養嬤嬤的公公回話，這夏氏異常刁鑽高傲，卻是連宮裡派去的姑姑也不放在眼裡呢！」
黃規全此言一出，華妃目光瞬間銳利了幾分。
「哦？竟有此事？」
華妃沉吟了一會兒，卻是道：「既然這莞常在如此古道熱腸，那就讓她搬去與當日被解圍的秀女一同同住吧！小門小戶配上這自視甚高之輩，不恰如其分嗎？」
黃規全謹慎問道：「娘娘的意思是讓她們都住承乾宮？」
「糊塗東西！難道除了這東西六宮，就沒有旁的地方了？」
華妃狠狠瞪了黃規全一眼，「找個清靜遠人的地方安置她倆，這點小事情，還要本宮指點？」
「是是是，娘娘說的極是！奴才明白了！」
黃規全一聽這話，瞬間察覺到華妃不悅，連忙點頭如搗蒜，后又道：「那不如就碎玉軒吧？那裡清靜，更是少有人去……」
「嗯。」華妃這才不咸不淡地應了一聲，隨即便命頌芝打發了黃規全。
頌芝把人送出宮門，再度返回到華妃面前，卻是顯得有些擔憂。
「有話就說。」華妃瞥了頌芝一眼。
「娘娘，都傳那莞常在樣貌肖似先皇后，如今您將她們打發到碎玉軒，來日若皇上得知此事，是否會有不妥呀？」
頌芝猶豫著說出坊間流言，卻是擔心華妃此舉會引得皇上不悅。
「呵，即便相似又如何？」華妃冷冷一笑，「若皇上真的在意，又怎會只賜下區區常在的位份？罷了，皇后那個老婦只知道迎逢皇上，以彰顯自己的賢惠大方，本宮偏就不如她的願！」
「是……」
眼看華妃如此，頌芝自然不敢再說什麼。
而這消息傳到景仁宮中，皇后也只是淡淡一笑，並未制止，於是這些新入宮的秀女住處便就此定下。
……
「小主走得極好。」
甄府，偏房內。
芳若姑姑看著蓮步輕移的安陵容，卻是微微點頭。
這些時日，她按命教導甄嬛和安陵容宮廷禮儀。
原以為安陵容出身不高，學習禮儀也會頗為吃勁，卻不真學習起來時，安陵容的進度絲毫不比甄嬛要慢，這讓芳若也是暗暗心驚。
當真是人不可貌相，這安小主看似寡言少語，實際上卻是心思細膩，為人沉穩，以後或許也會有自身的造化啊！
「兩位小主，關於宮廷禮儀以及後宮的名位高低，兩位都已深諳於心，而今距離入宮之日已不遠，還請二位小主悉心熟讀宮規，入宮之後，規行矩步，方能保全長久。」
芳若一邊對兩人諄諄教誨，同時又看著甄嬛那柔美的容顏，心中暗嘆一聲。
樣貌如此相似，也真不知是福是禍了。
「多謝姑姑教導。」
安陵容與甄嬛齊齊對芳若福身行禮，相比起甄嬛，安陵容的禮儀無疑更加熟練。
這並不是她私底下辛苦練習的成果，而是在宮廷待了這麼多年，有些東西早已深入骨髓，有著這樣一世記憶的安陵容自然不必在這些旁枝末節上再下苦功。
時光匆匆，一眨眼，便到了安陵容她們入宮的時候。
「二位小主，一定要善自珍重啊！」
離府之日，安陵容和甄嬛相繼登上了宮裡派來的馬車，甄遠道早已對甄嬛說完了體己話，這會兒帶著家眷按照禮儀恭送二人。
「父親、母親也一定要保重身體，女兒此去入宮，輕易再難得見父母，玉嬈，你便要多替姐姐盡心，好生侍奉父親與母親！」
甄嬛看著父母和妹妹，眼中淚光閃爍，顯然極為不舍。
「小主，你一定要好好的……」
蕭姨娘也在安陵容的車架旁，此時眼眶泛紅，絮絮叨叨地叮囑著她。
只是蕭姨娘畢竟沒讀過書，除了一個勁反覆讓安陵容保重自己，也不知還要說些什麼。
「我會的，姨娘回去一路也要注意安全。」
安陵容點了點頭，同時伸手與蕭姨娘緊緊相握。
她娘親已去，也就剩下蕭姨娘這個從小看著自己長大的長輩對自己還有一些真情在。
只可惜，上輩子她滿心沉浸於要善待父親，奈何前期人微言輕，等依附皇后而得寵之後，也確實是讓安佳滿門都獲得了好處，奈何真心終究錯付，還不如喂狗！
這一次，安陵容自然是以自己為重，將來若有機會，能夠照拂蕭姨娘一二，她自然也不會吝嗇，不過那都是后話了。
「好了，該走了！」
芳若一聲令下，兩個小太監便駕著馬車往紫禁城的方向緩緩駛去。
在甄眾人和蕭姨娘不舍的注視之下，安陵容和甄嬛承載著不同的期望，心中亦懷著截然不同的想法，慢慢進入了眾人的夢寐以求的皇家宮苑。
馬車一路行駛，來到了皇宮側門。
安陵容與甄嬛被小太監扶下馬車，看著那紅牆綠瓦，以及遠處彷彿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巍峨宮殿，她們齊齊深呼吸了一下。
不同於甄嬛的緊張不安，安陵容一派淡然。
紫禁城，我終究還是又回來了！
安陵容微微眯起眼睛，遮住那閃爍不定的精芒。
「都在碎玉軒？」
而就在這時，不遠處的芳若姑姑和一個老嬤嬤完成對話，得知了甄嬛與安陵容的住處后，發出了一聲低呼。
這個動靜自然引起了甄嬛的注意，便帶著浣碧、流朱，招呼安陵容一同前去詢問芳若姑姑。
「姑姑，可是怎麼了？」
面對甄嬛的詢問，芳若姑姑自然不能說什麼不好的話，只能強笑一聲，隨即說道：「無事，不過小主與安小主亦是有緣，竟是都被分配到了碎玉軒居住，二位小主，且放心去罷，接下來，自會有內務府的公公帶領二位小主前往宮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