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對峙

第25章 對峙

黑爺在涼州生活了將近一輩子,知道當這樣的大雪開始時,意味著什麼!

即使是最耐寒的雪原狼,也不敢在這樣的雪天外出覓食,更不要說是普通人。

這樣的極寒天氣中,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凍傷手和腳,如果失溫,更有可能危及生命,尤其是在涼州衛的人根本吃不飽的情況下,在這種天氣下訓練,與自殺無異!

現在他更加相信了雲暮然說得話,眼前這個人會害死他們,害死涼州衛的所有人,甚至可能會害死涼州城的所有人。

他很憤怒,胸口有熱血上涌,那些被強壓著的血腥記憶重新湧現出來,不斷衝擊著他,幾乎要使他崩潰,他只能死死地握緊拳頭,讓指甲深深地篏進肉中,以這樣的疼痛讓自己保持清醒。

但對面的軍隊根本沒有想要顧及他們的想法,俞彪振振有詞:「夏練三伏,冬練三九,這下雪天是最好的訓練時間,讓我們可以習慣嚴寒,為將來攻打居延海作準備。」

「你有病吧?這鬼天氣能不凍死就謝天謝地了,還攻打居延海?」

「肯定有病,讓小獸醫給他來瞧瞧。」

「快讓開,別耽誤了大爺們賺錢,大爺們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誰不讓我吃飯,我乾死誰。」

雙方士兵開始相互推搡,涼州衛的人並沒有全部出動,虎騎營的人佔據著人數上的優勢,再加上裝備齊全,佔據著絕對上風。

俞不凡寸步不讓,他的態度很堅決,昨天丟掉的面子,他要重新拾回來,必須收服這支渙散的部隊。

前來聯絡的楊一原想打個圓場:「要不大人讓剩下的人去訓練,我們這些人還得出去工作。」

俞不凡瞪了他一眼:「你是何人?」

楊一原躬身道:「下官涼州衛小旗官李一原,參見千戶大人。」

俞不凡問道:「為什麼昨天沒有見過你?」

楊一原答道:「下官是李百戶的佐助,平時要干此跑腿的事,少在軍中。」

俞不凡立刻明白了,楊一原是楊一平的人,也是楊一平的的白手套。

昨天晚上他已經了解清楚了,楊一平在涼州紮根極深,是涼州衛的實際控制人,要想掌控涼州衛,在短期之內絕離不開楊一平的支持。

在那麼艱難的情況下,楊一平依然能夠穩定涼州衛,他的能力絕非尋常,俞不凡想要收服楊一平,不是易事。

俞不凡甚至動過殺掉楊一平,讓俞彪取而代之的念頭,但馬上被自己否決了。

一方面是風險太大,會讓涼州衛視他為仇人,另一方面是俞不凡覺得楊一平人才難得,一個楊一平,也許比現在的整個涼州衛更有價值。

眼見楊一原來求情,俞不凡有點猶豫,要不要給他這個面子,不給的話會打了楊一平的臉,可給的話,他自己的臉就沒了。

李一原見俞不凡臉上陰晴不定,只道他是要好處,連忙苦著一張臉上前:「大人,今天是去柳老爺家抬棺材,只有五十個銅子一個人,大人不會看在眼裡的,等下次有大油水的活,屬下一定首先孝敬大人。」

俞不凡頓時氣得差點眼前發黑,他這才知道自己的士兵居然要去給有錢人家抬棺材,而眼前這個小旗官,卻認為自己想要剋扣抬棺材的錢。

他的額頭青筯暴起,右手已經握住了刀柄,恨不得立刻砍了眼前這個混蛋,可是想到他的身份和自己的計劃,他終於還是強迫自己冷靜和剋制下來。

在咬牙切齒良久之後,他昂首大聲道:「兄弟們,你們是軍人,軍人當有自己的脊樑,當有自己的驕傲,你們將來,是要隨我一起殺入雲州城,活捉西夏帝的勇士,怎麼可以去替一個商賈抬棺?」

涼州衛的士兵們很漠然,他們現在只想著柳財主家的一頓大餐和幾十文賞錢,誰敢阻撓他們得到這一切,誰就是他們的敵人。

黑爺更加確信,這個人,會是將來害死整個涼州衛,甚至是害死整個涼州城的人,這樣的人,比瘋子更可怕。

所有人都恨恨地盯著俞不凡,很想立刻上前咬死他。

俞不凡繼續慷慨激昂。「軍士當以守土禦敵、保家衛國為天責,而訓練便是你們最重要的日常,所謂養兵千日,用在一時,朝廷恩養你們多年,現在正是報效的時候,只有訓練才能讓我們......」

黑爺終於沒忍住,打斷了他的話:「這位長官,您說朝廷養兵千日,我當兵三十多年了,打從我爺爺那輩起,我便是這涼州城的軍戶,我問問長官,朝廷怎麼養著我們了?」

俞不凡道:「朝廷划給你們土地,讓你們可以耕種,難道不是在恩養你們嗎?」

黑爺笑得狂了:「土地,你說得是這涼州城外的土地?」

其餘眾人跟著一聲發笑,二愣子說得太對了,眼前這個人是個徹頭徹尾的二傻子。

俞不凡完全不明白士兵在笑什麼,反問道:「難道朝廷沒有給你們土地嗎?你們笑什麼?」

一眾士兵笑得更狠了。

黑爺抹了抹已經笑出來了眼淚:「長官,算上那些死去的人,我在這裡向西二十里有八百多畝的沙地,十兩銀子賣給你了,要不要?」

「我有七百多畝,也只要十兩銀子,要不要?」

「我有一千二百畝,八兩銀子就賣給你,行不行?」

「再往西的大漠,幾萬畝幾十萬畝,一兩銀子一萬畝,全歸你了,哈哈哈哈!」

......

俞不凡瞬間明白了。

這裡是涼州,確實是寇可往,我亦可往的地方,也是我可往,寇亦可往的地方。

這地方本來就荒涼貧瘠難以墾種,更何況還有來去如風的西夏騎兵,這樣的土地再多,又有何意義。

朝廷的軍戶政策有弊病,作為軍官的他,不是不知道。

但在大淵的其他地方,軍戶們雖然困難,但只要有土地,總還能活下去,只有涼州不一樣,涼州的土地,有等於無。

幾十年的不聞不問,涼州對大淵皇朝的忠心,只剩下骨子裡對大淵的那點認同感,而沒有了忠心,也就沒有了敬畏,更沒有了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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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州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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