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雜耍男孩
「要是真的三年災害，咱們可怎麼活啊？」有人突然哭喊道。
一個人崩潰便會帶來連鎖反應，到時候人心不定，必定生亂。
見此，顧明月厲聲喝道「這就受不了？有沒有出息？你們難道不應該慶幸提前得到消息嗎？咱們忙活這麼久，不說山上那些蘑菇、核桃、野果子沒少摘。就說各家曬好的地瓜干，分的苞米，也足夠你們吃一陣子吧。更別說，過幾天村裡還準備組織冬獵。我看剛才哭唧唧的那幾家估計沒胃口吃肉，正好，少幾個人分肉，其他家能多分些。」
聽說不給分肉，有村民趕緊喊道「明月支書，我們錯了，就是一時間沒控制住多嘴。」
顧明月直接點破他們的小心思「我不管你們是有心還是無意，這次我不計較，但要是以後，再讓我發現你們動搖軍心，妄想賣慘佔便宜，別怪我不給他留臉。」
底下有人紛紛低頭躲閃目光。
顧明月沒好氣地繼續說道「最近大田村挺熱鬧，想必諸位都聽說了。齊大海當初跟公社報一萬斤公糧，最後連糧種都交上去還是不夠。如今他們村的人跟過街老鼠，要不是咱們村口有民兵巡邏，借糧的人早就賴在村裡不走。捫心自問，我們這些村幹部對村裡可謂是盡心盡責，從不佔村裡一分便宜；
哪怕知道會有人檢查，哪怕清楚被揭穿的後果，還是冒著風險幫著大家一起糊弄領導。是為我們自己嗎？真為自己的話，大可以學齊大海，隨便報公糧，哪至於挨領導呲。做這麼多，不就是想讓大家日子好過些。可並不代表我們會任由其中有些人予取予求。我也不想說的這麼重，但亂的日子還在後頭，現在你們就自亂陣腳，真到亂的時候，怎麼辦？一起扎脖等死嗎？」
深知打一巴掌給一甜棗的道理。
顧明月隨即安撫道「據我所知，雞蛋價格漲了不少。最近各位沒少賺吧。你們看，樂樂呵呵也是過，哭哭啼啼也是過，既然無法逃避，那就大大方方地面對，至少咱們已經領先別人很多。至少沒砸鍋賣鐵。行了，多餘的話不說，今天臘八粥里加了不少糖，由村部出錢，算是獎勵大家最近辛勞。我在這裡，藉此祝大家未來苦盡甘來，萬事如意。我相信，只要團結一心，咱們必定能排除萬難。」
恩威並施的一套話，成功讓村裡人重新鼓舞士氣，不再焦慮不安。
喝著甜絲絲的臘八粥，或許是甜味刺激身體分泌多巴胺，提高神經興奮，改善不良情緒。
大家情緒逐漸被調動起來，不再擔心，反而學會活在當下。
『小孩小孩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臘八粥喝幾天，哩哩啦啦二十三。』
轉眼到小年。
家裡的孩子們都已放假。
小年除了吃餃子，還要吃灶糖，就是一種芝麻糖。
從臘八之後，一直過年前，鎮上都會開放集市，供大家購買年貨。
如今的年味很濃，大家都會等到過年的時候，吃好吃的，穿新衣服，自然很期待。
顧明月也抽空帶家裡人一起坐牛車到鎮上閑逛。
這次好不容易說動大伯，除了大哥二哥在家看家。
剩下的人包括白鳳來和新生都跟著一起來。
大嫂路上和顧明月念叨「你大哥絕對是不愛出來逛街，才借口看家，切，我都不稀得拆穿他。」
見二嫂偷笑，她還不忘說道「老二家的，你不用笑，你家明忠也一樣，逛個街跟要了他們的命似的。」
二嫂溫柔地說道「大嫂，他們不和咱們逛，咱們也不帶他們，省得還得沒事擔心他們掉隊，自己逛多好，想去哪去哪。」
顧明月插嘴道「對，我們今天可勁逛，讓大伯幫忙看孩子。」
大嫂點了點她腦門「就你敢指使你大伯。」
即使年景不好，快過年的氣氛也熱鬧非凡。
看前面有雜耍，趕緊拉著小石頭和光欣，招呼大家一起過去。
只是看了會，一行人臉上的笑容都收了起來。
因為台上表演的孩子太讓人心疼。
表演的是縮骨功，就是讓一個孩子從一個特別窄的容器裡面鑽出來。
說是練功，其實眾人都能看到，是那班主把孩子的兩隻手臂卸掉，讓其呈脫臼狀態，然後再讓他鑽。
男孩一邊流眼淚一邊鑽，直到鑽出來，還沒完。
班主帶著他繞場一圈，等到圍觀的人都給完錢，才把男孩胳膊接回去。
動作中透著一股熟練的殘忍。
有人看不過去，仗義執言，班主只說是他們獨門功法。
顧明月一行人給了五毛錢，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卻沒了逛街的心情。
大嫂走在後頭，等新生他們走遠才低聲說道「這樣的孩子，要麼是被拐賣來的，要麼是家裡不疼，不然，有哪個愛孩子的家長捨得孩子遭這份罪。」
這時，小石頭牽著顧明月的手，眼淚含眼圈地說道「姑姑，哥哥一定疼極了才哭的。」
「那咱們去買包灶糖，送給小哥哥好不好？」
「好。」
顧明月讓大嫂他們去餛飩攤等她，牽著小石頭去找剛剛的男孩。
大家都不是傻子，見到班主如此虐待孩子，不再捧場。
他們到的時候，正趕上班長打了那孩子一巴掌，罵罵咧咧地說了句『晦氣，給老子在這等著，我去看看別的地方』。
顧明月趁班主走遠，喊那孩子過來「這個給你。」
男孩不大，看著六七歲，實際上，據他所說，他已經九歲，是班主特意不給他吃的，讓他長得慢點，這樣才能為他多賺錢。
顧明月指了指班主所在的位置，小聲問道「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男孩失落道「他是我舅舅，爹娘說家裡養不起我，把我送給他。」
顧明月有些無奈，即使報警，這樣的關係也沒辦法追究。
只能把糖塞到他手裡「這個給你，自己偷偷吃。」
又擔心他被班主發現，邊打開牛皮紙邊改口說道「算了，還是先吃幾塊，吃到肚子里才真正屬於自己。」
擔心男孩不好意思，還硬塞到他嘴邊。
男孩頭一次被人這麼溫柔對待，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反應，只能順從地吃下去。
芝麻的香和麥芽的甜在嘴裡爆開，那種滋味讓男孩久久不能忘懷。
在以後的人生中，每每堅持不下去時，成為他唯一的慰藉。
「真甜。」男孩不禁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