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公安
余雲和看見車上吵吵鬧鬧，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決定上前幫忙。
將自行車停放在路邊的修車鋪，拜託老闆幫忙看著車之後，余雲和便擠進人群里。
好不容易擠到車門旁，余雲和已經從周圍看熱鬧的人口中了解了來龍去脈。他頓時恍然大悟，這才是那個女人生著病也要趕來百貨商店的原因吧。
透過車窗，眼尖的余雲和發現大娘一邊罵人，一邊還伸手掐林引珠的胳膊和腰。
他一邊擠上車一邊喊：「讓讓，讓讓，姐我來了……」
余雲和拉了林引珠一把，讓她站在自己側後方。
他威脅大娘：「我已經報公安了，你趕緊把孩子還給她。」
大娘一愣，隨即整個人跳起來：「報就報，讓公安抓你們，你們才是人販子！你們亂搞男女關係！你個破鞋、賤人、臭婊子！」
「她搞破鞋？」
「什麼？搞破鞋？」
兩人僵持不下，原本有些興緻缺缺的乘客們聽到「搞破鞋」又興奮起來，紛紛踮起腳張望。
這年頭，搞破鞋可是大罪，現在還是嚴打期間，居然有人敢頂風作案？
大娘見自己這句話奏效，戰鬥力瞬間拉滿，指著兩人一頓罵，連帶售票員和司機也罵：「你們這群瞎了眼的，幫著人販子搶孩子，你們不得好死，生孩子沒屁眼……」
司機和售票員拉下臉：「這位同志，請好好說話，我們也是為了孩子好。誰是人販子，咱們讓孩子起來認一認就行。」
大娘只當做聽不見，繼續指著人鼻子罵。
林引珠聽不下去了，她選擇放下個人素質，和這老大娘對罵：「你才搞破鞋，不對，你個老不死的，誰會跟你搞破鞋？你個顛婆，斷子絕孫的玩意兒……」
林引珠的聲音不大但卻清晰的傳入大娘的耳中。聽到前半句，大娘還能罵回去，聽到後半句，她頓時被氣得手都發抖了。
他兒子都快三十了，還沒生下孫子，林引珠這是戳中她的痛處了。
林引珠見她放鬆防備，突然上前搶奪孩子。
有餘雲和在一旁協助，孩子還真被搶了回來。
大娘自然不能任由林引珠抱走孩子，她拉著林引珠的衣領，隔著余雲和沖林引珠揮拳頭：「臭婊子！孩子還給我。」
拳頭砸在背上，發出悶響，脖子被衣領勒著，林引珠痛的眼淚都出來了。
車下看熱鬧的人群突然沸騰，散開到兩邊讓出一條路來。
「公安來了，公安來了！」
林引珠驚訝又感激的看向余雲和，沒想到他真報警了。
余雲和同樣驚訝，他哪有時間去報公安？他剛剛那麼說只是嚇唬那人販子的。
那大娘終於鬆開了抓著林引珠衣領的手，她四處張望著，尋找逃跑的方向。
但車上全是人，逃無可逃。
大娘的臉上有幾分驚慌，但很快又鎮定下來。
「我們接到一起報案，麻煩大家下車配合調查。」
四名穿著藍色制服的公安將圍觀群眾疏散，守在車門旁，招呼著車上的乘客紛紛下車。
林引珠幾人被公安和看熱鬧的人群圍住。
還是無處可逃，大娘便惡人先告狀，指著林引珠說：「她搶我孫女，她亂搞男女關係，公安同志，快把她抓起來，槍斃！」
林引珠搖搖頭，正要說話，就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林同志，你沒事吧？」
這人正是文蘭鳳，她跑得慢，人們也沒讓她進來，她好不容易才擠進人群，就被嚇了一跳。
因為林引珠的面色比剛剛在家屬樓看到的還要白，幾乎看不到唇色，頭髮沾上了汗水，黏在臉上看起來十分狼狽；衣服上有些臟污，衣領被拉的歪歪扭扭，幸好現在是秋天，大家都穿的長袖，林引珠才沒走光；再往下看，林引珠的褲腳有些臟，特別是膝蓋處，看起來像是摔了一跤。
好在孩子搶回來了，沒白遭罪。
文蘭鳳聽見大娘的話，憤怒的反罵回去：「你才是人販子。公安同志，這就是我們紡織廠的同事，我以名義擔保，這就是林同志的孩子。」
至於亂搞男女關係？文蘭鳳不清楚，但她不認為林引珠會搞破鞋，林引珠在廠里是出了名的高冷，別說男同志，就連她們這些家屬，也沒能和林引珠聊過幾句話。
有證人，大娘便換了說法，揪著搞破鞋不放：「他倆亂搞男女關係，這女的結婚了還養小白臉，快抓他們……」
林引珠知道亂搞男女關係的罪名有多嚴重，前幾年還有因此被槍斃的。
人群中有人在為後來的人解惑，周圍有些吵，為了讓公安們聽清楚，林引珠咳了一聲，用力扯著嗓子解釋：「我沒有亂搞男女關係，剛剛是我請這位男同志幫忙送我來追孩子的。」
余雲和站的板板正正，直視公安說道：「是，剛剛在路上遇到這位女同志騎自行車摔了，我才送她過來的。」
老公安銳利的目光掃視幾人，雖說他是個大老粗，但做這行的，還是有點眼力見的，這兩人顯然沒有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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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跟我們回去再說。」
林引珠拍了許久也沒見孩子醒來，聽見公安的話，她抱著孩子請求道：「同志，孩子怎麼也叫不醒，能不能讓我先去一趟醫院？」
老公安聞言伸手拍了拍孩子，又探了探孩子的呼吸、脈搏。
他頓時急了，瞧見林引珠柔柔弱弱的樣子，他抱過孩子，安排道：「小黃，開車去醫院。老李，你們帶其他人回公安局。」
說完他就往來時的方向跑。
林引珠小跑著跟上。
小黃是在場唯一的一個女公安，她見林引珠跑得慢，路過她時挽著她的胳膊拖著她一塊兒往路邊的警用吉普車跑去。
人群里傳來老李的聲音：「得嘞。」
文蘭鳳猶豫著要不要跟上，他們已經跑遠了。
大娘聽到要去公安局，邁步時腳下一軟，險些跪下。
她知道，她這次是真的栽了。
不，她還有機會，她只是，帶孩子回鄉下玩幾天，沒錯，就是這樣。
售票員和司機也得去一趟公安局作證，司機便到路口的小賣鋪打了電話，讓其他司機來幫忙頂班。
余雲和作為目擊證人之一，同時被人指控搞破鞋，也得去一趟公安局。
當然，他沒忘了自行車，從剛剛的講話中他得知文蘭鳳也是紡織廠的人，一問，車就是文蘭鳳的，他便將自行車物歸原主了。
文蘭鳳顧不得心疼被划花的車頭，騎上車匆匆忙忙往家跑。
車上的老公安時刻關注著孩子的情況。
林引珠坐在一旁，整個人鬆懈下來。
精神一放鬆，她頓時覺得哪哪都痛，難受的要命。
老公安皺眉：「同志，你沒事吧？」
原以為她是太著急找孩子，跑岔氣了，這會兒看起來，這臉色這麼難看，咋像是病了？
林引珠搖搖頭：「沒事，多謝兩位同志。」
「病了？」司機小黃問，「剛感覺你體溫有點高。」
「嗯，發燒了，沒事，我還能堅持。」
大城縣不大，公安局、醫院、百貨商店距離並不遠，這會兒路上行人也不多，不堵車，開著吉普車不到十分鐘就到醫院了。
小黃將車停在門口對老公安說：「楊哥，你先抱孩子進去。」
話語未落，老公安楊哥已經抱著孩子衝進醫院了：「醫生！」
林引珠隱約聽見老公安的喊聲，睜開眼睛發現到了醫院，剛將手搭在車門上，就發現車子動了。
原來女公安將車開到了一邊。
車子停穩，林引珠剛起身準備下車，突然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跌坐回座位上。
小黃走近林引珠查看她的情況，見她還有意識，問道：「沒事吧？我背你吧，上來。」
林引珠晃了晃腦袋，視線恢復正常，人已經被小黃背著進了醫院。
「放我下來吧。」
林引珠有些不好意思，動了動腿想要下地自己走。
小黃抱著林引珠大腿的手稍稍用力：「別動，馬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