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魚刺
回到四樓，林引珠就看見了扒著門框往外看的安安。
林引珠加快腳步抱住撲面而來的安安：「咋了？想媽媽了？」
安安還不習慣這麼直白的媽媽，羞澀笑了笑，在林引珠的追問下她才說：「想。」
林引珠吧唧一口親在安安的臉上：「乖，走，回屋去，媽給你做飯吃。」
將孩子放在餐桌旁的木椅上，林引珠看見高巧蹲在地上洗什麼，探頭一看，發現高巧正在洗魚。
「回來啦？你從哪買的魚？怎麼還是殺好的？這倒是方便，我洗洗就能下鍋煎了。」
「就路邊買的唄。」林引珠找出蔥姜蒜，「媽你別動，這魚我要煮湯的。」
「煮湯？」高巧急了，「這魚老多刺了，又腥，煮湯可不好吃。」
「你別管，你坐著等吃就行。」
「能行不？」
「那肯定能行啊！」
說話間，林引珠翻出高巧帶來的土豆：「再炒個土豆絲吧。」
「土豆絲？土豆不都煮著吃嗎？」
「不，你聽我的，幫我切成細絲，就跟薑絲一樣，越細越好。」
記憶中高巧的刀工就很不錯，如今一看，果真是沒得說，林引珠覺得，她的刀工都能跟飯店大廚比了，切得快，切出來的土豆絲還很細，十分均勻。
林引珠看著高巧那粗大的手指，腦海里漸漸浮現出原身小時候的模樣。
記憶中，高巧也是漂亮的，她有長長的頭髮，臉也不像現在這麼黑，時光果真是一把殺豬刀。
林引珠小時候也要幹活兒，農村孩子懂事早，林引珠很小就開始幫忙幹活，但高巧也心疼女兒，只讓林引珠幹些輕巧的活兒。
原身父母雖說有點重男輕女，但不算太過，至少原身認為自己是幸福的，高巧總是竭盡所能給他們最好的。就像他們認為讀書好，就努力把三姐弟都送去上學。
可惜只有原身愛讀書、也會讀書，他們就咬牙供原身讀完高中，原身也爭氣，找到了紡織廠的工作，嫁進了城裡。
原身知恩圖報，工作后的工資除了吃喝基本都給了家裡，嫁人後，除了懷孕和生完孩子那段時間，幾乎每個月都會回一次娘家，每次都拎很多東西。
自從弟弟去年娶了媳婦兒程大花后，最初幾個月原身拎著東西回家，那些東西都被程大花翻來翻去的，挑些好的自己吃，或留給娘家人。
林家人都寵著這個新媳婦程大花，但原身看不下去，那本是她孝敬父母的，她爸媽天天下工勞動，得吃點好的補補身體，沒想到全被程大花扒拉走了。
原身和程大花的關係隔了一層，原身沒好意思直接說，第二個月回家時就沒買那麼多東西，而是直接給錢父母。撈不到好處，程大花對此極為不滿，幾次之後，便一直對原身挑刺。
原身性格溫柔，但也是有脾氣的，她不會和人吵架，只會遠離那人。她避著程大花，程大花反而以為她怕了，更加明顯的對著原身明嘲暗諷。
高巧不希望兩人關係惡化，她知道自己女兒脾氣好，她也就當沒聽見，私下裡勸原身忍一忍。
原身忍了，她選擇少回娘家。
算算時間，她已經半年沒回去了。
林引珠翻看著原身的回憶，高巧已經淘洗好米放到爐子上蒸著。
「行了，接下來就是你的活兒了，讓俺看看，你要煮啥子湯。」高巧將手上的水在衣服上擦乾，伸手去抱安安，「來，姥抱會兒，這麼久沒見，姥可想小安安了。你也是，說你幾句就不回家了，你這犟脾氣，像足了你爹……」
高巧嘮嘮叨叨的吐槽著對生活的不滿，林引珠時不時附和幾句。
只有一個煤爐子，等飯蒸好，林引珠又煮了一鍋水，才開始煮湯。
沒有買到豆腐，林引珠便換成三個煎蛋。
「哎喲，你咋倒這麼多油。」
第一步就被高巧罵了，林引珠將她趕走：「去去去，你跟安安玩會兒，煮好了我再叫你。」
林引珠懶得理她，她把薑片扔下鍋，等油熱了再放魚。
林引珠算不上會炒菜，但她很會煲湯，她原是南方人，喝了二十幾年的湯，看也看會了。
鯽魚湯算是比較難的一種，其他的湯最重要的是食材得鮮，然後根據天氣、身體情況添加食材，但鯽魚湯不同，一個步驟沒做到位，湯就容易腥。
鯽魚煎到兩面金黃就可以倒入開水，還有剛剛煎好的雞蛋，也能讓湯變得更白。
高巧眼睜睜看著湯水越來越白，她驚呼一聲：「噢喲，這是哪的做法？真好看，這魚湯那麼腥，能好吃不？」
「您待會兒就知道了。」
白色的湯汁在鍋里又煮了十幾分鐘，林引珠看著差不多了，撒上蔥花，就將湯鍋端走，換上炒鍋。
醋溜土豆絲和蒜蓉炒青菜很快就出鍋了。
高巧覺得香，但又心疼油，她一邊吸氣一邊罵：「加這麼多油，炒皮帶子都好吃。」
說歸說，吃的時候她可一點沒嫌棄：「加足料就是好吃哈。」
「可不是，俺這手藝，開個飯館不在話下。」
「別胡說八道。」高巧連忙打斷林引珠，「開什麼飯館？好好做你的工作，個體戶多累啊？還被人瞧不起。」
每天耗在田地里的村婦不知道改革開放的好處，也沒有個體戶會宣揚自己賺了多少錢。
高巧只知道個體戶很辛苦，天天跑來跑去，要討好顧客，還有虧本的可能。還是在紡織廠多好，國家單位，工作穩定，以後老了國家還給養老。
林引珠沒有和高巧爭執，她說開飯館也是開玩笑，她的廚藝還足以支撐起一個飯店。
高巧對白色的魚湯十分感興趣，她忍不住嘀咕：「這湯咋能這麼白呢？」
「嗯，你閨女煮的，厲害吧？」
「哎喲，你咋這麼臭美了？」高巧吹了吹碗里的湯，等不及等湯涼就喝了一口，「哇，好鮮，咋一點不腥呢？」
「好喝就多喝點，這湯有營養。」瞧見安安伸手要抱碗，林引珠趕緊將湯碗推遠了些，「安安別著急，等湯涼了再喝，你先吃點菜。」
「不就是魚嘛，那能比肉有營養？」高巧不甚在意，從湯里夾了塊魚肉給安安。
林引珠趕緊將肉夾起來：「魚肉太多刺了，孩子不能吃。」
高巧伸長筷子夾起即將落在桌面的魚肉：「孩子不能給我吃，扔掉多浪費呀！」
高巧一邊吐刺一邊吐槽：「你也是個挑食的，不就是多刺了點嘛……」
吃就吃，還分心吐槽林引珠，高巧立馬就被魚刺卡喉嚨了。
「咳咳咳……」
林引珠連忙起身幫她拍背：「能咳出來不？」
「咳咳咳……」
「咋整啊？來點醋？」
「咳咳咳……」
一陣劇烈咳嗽后，高巧將手伸進嘴裡，拿出一根指節長短的魚刺：「嚯，妞兒，你看這魚刺，大不大？」
高巧聲音還有沙啞，習慣性的不想女兒擔心，便自以為幽默的舉起魚刺給閨女和外孫女看。
「大，您最厲害了。趕緊的，喝點水。」
林引珠趕緊將魚肉夾到空碟子里放著，堅決不讓高巧再吃。
她趁機教育安安：「安安看到了嗎？吃魚一定要小心，你看姥姥這麼大人了還被魚刺卡到呢，你以後吃魚也得認真點，知道不？」
「知道啦。」安安乖巧的應著，她一臉認真的拿著小勺子，慢慢吃著湯里的雞蛋，「媽媽，我認真不？」
「認真，真乖。」
安安呲牙一笑，指著高巧擺擺手：「姥姥，不乖。」
「嗯，姥姥不乖，罰她不許吃魚肉。」
高巧縮了縮脖子，一口將湯喝完去盛米飯。
安安喜歡喝魚湯，但她喝的慢，喝了一碗又盛一碗，最後剩下半碗湯涼了，腥了就再不肯喝了。
高巧麻利的將安安的半碗湯喝完，把碗洗好，對林引珠說：「行了，俺去百貨商店，買點東西就回去了。」
她把手上的水往自己的褲子上擦了擦，就要去拿放在椅子上的褂子。
「著什麼急呀，這會兒這麼熱。你先坐會兒，等會兒我陪你去。」
林引珠給安安餵了葯，此時安安坐在林引珠的懷裡昏昏欲睡。
她自己的葯才吃到一半，見高巧著急要走，她將手心裡剩下的幾顆藥丸一把塞進嘴裡，灌了大半杯水才咽下去。
「你慢點兒。」高巧皺眉叮囑，「不用，你在家看著孩子吧。」
「你要是現在就要去那我就抱著孩子跟你一起去。」
林引珠作勢要喊醒安安。
「別別別，俺不去了，俺等你。你快把孩子抱屋裡睡會兒。」
在林引珠的要求下，高巧半推半就躺在了床上。
兩母女說了一會兒話，林引珠剛吃了葯，很快就有了困意。
寧靜的午後，高巧也很快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