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重回沈宅

第7章 重回沈宅

三樓病房。

武陽和舟亭剛進房間,就看見已經穿戴整齊的陸璟堯,一身飛行員裝束,幹練瀟洒。

「怎麼才來?」他問。

「剛剛在樓下遇到一個沒禮貌的野丫頭。」武陽不忘嘴上抱怨著。

陸璟堯抬眼看向舟亭。

「就是白天撞到的那家小姐的丫頭,來給她小姐買葯。」舟亭解釋。

「沈家小姐生病了,需要半夜讓個丫頭來醫院買葯?」陸璟堯當時雖沒看清楚人,但他看清了車牌,那是沈家的車,還是沈老爺的近身侍從慕青玄陪著。沈家幾姐妹他前後也見過幾面,昨天那位看著都不太像……莫不是傳言沈老爺從南方接回來的小女兒…

一直隱約有傳言說沈老爺在南方還有一房姨太太和一個女兒,都是極漂亮的。當年在北平辦了婚事,卻不知為何住了沒多久,就直接南下去了杭州,這麼多年再沒回來過。

此時又為何接了回來?

「打聽的人說,沈夫人覺得她第一天就遇到車禍,還帶了傷,回老宅不吉利,讓她先去別處養著了。」舟亭把之前了解到的情況說了一遍,還好後面安排人去沈宅跑了一趟。

「哼,可笑。」陸璟堯拿著飛行頭盔和皮手套,冷哼一聲,出了房間,「舟亭,咱們撞了人家,理應去看看,你說是不是?」

「那明天出任務……」

「武陽跟著我就行了。」

「是,四少。」武陽跟著陸璟堯出了醫院,腳步輕快,跟著四少飛,那可不是誰都有的福氣啊。

鈴蘭買完葯回來,清桅按醫生的說明,吃了內服的葯,止了癢,外敷的葯卻沒有抹。鈴蘭不懂,看著床頭柜上那個白瓷小罐,那是下午八小姐帶來給小姐,可自從抹了葯不僅沒好,反倒更嚴重了,「小姐,這葯……」。

「放著吧。」

鈴蘭知道小姐定是也想到了,但見她臉色蒼白,又不想多說的樣子,只好作罷,便伺候著清桅睡下。

第二天一早,清桅剛用過早飯,平安突然就說大宅那邊來人接了。

傷還沒好,又讓進門了?

清桅讓鈴蘭收拾好東西,連著那白瓷小罐也一起帶回了沈家大宅。

來接她的,是昨天剛見過的八小姐沈清宜,再次見到清桅,特別是她頭上越發嚴重猙獰的傷,她頓時嚇了一跳,「小九,你這個傷怎麼更嚴重了?不是抹葯了嗎?」

「是抹了,卻不知為何,半夜奇癢難耐,撓壞了。」清桅笑笑,柔聲說著,彷彿那傷不是她的。

「那葯……」清宜趕緊止住了話,她想到了什麼,心神微顫,但又怕清桅看出什麼,故又看向車窗外,給清桅介紹起沿路的風景。

清桅心思單純,但也不笨,昨晚鈴蘭去買葯的時候,她就想明白了一些。昨天清宜一來就說父親誇她漂亮,說明她要回來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且很在意她的長相。

在意倒是其次,只怕想她出醜的人更多。沈夫人先借傷拒她入門,再是讓清宜送葯,無非藉機刁難,又想探個虛實,順帶做做樣子,父親若是問起來,她這個沈夫人無可指摘。

但葯有問題,她原也不曾想過,畢竟剛來第一天。看現在清宜的樣子,她驚訝又脫口而出的話,想來她應該也不知道葯有問題。

按理送了有問題的葯來,一方面會加重傷情,自是打算短期之內不會接她回大宅;另一方面,對方應該會派人來看她到底用沒用藥才對,而如今卻突然接她回去……這中間肯定發生了什麼是她不知道的。

兩人一路心思各異,沒一會兒就到了沈宅,再看這兩個燙金大字,清桅心境卻與昨日大不相同。不再好奇,不再抱有欣喜的小期待,是深深的擔憂,對即將不得不面對的未知而緊張害怕。

清宜領著清桅兩人,過了二門向左,走過一段彎彎繞繞的抄手游廊,便到了後院。

這院子是曾經晚清一位朝廷大官的,清廷沒了,人把院子賣了,全家出了國。政府換了好幾輪,這院子也幾易其主,直到了沈家才算安定些,如今院子有人氣兒,養的也漂亮。

仲夏時節,綠蔭碧水,怪石假山,涼風吹過來,芳香陣陣,真謂移步換景,逐層深入……

「我們先去念福堂見祖母,她知道你回來,可高興了。」清宜挽著清桅引路。

清桅點頭,笑著跟清宜走進院子里去。

在廊子下的婆子看見她們進來院門,就往裡報,說,「八小姐帶著九小姐來了。」

清宜熟門熟路的進去,很快一一行禮。清桅一身萱草色裙褂,跟在清宜身後,娉娉婷婷地走進來。

房裡明燈高懸,檀香裊裊,端坐著三位金貴的婦人,一圈的丫鬟婆子也都齊刷刷地望著她。

清桅以為只是見老太太,卻不想有這麼多的人,更是緊張的手心直冒汗。上座的是沈家老太太,身形富態,容貌端正慈祥,抹額上雙龍戲珠,一顆極富光澤的東珠在光線下瑩瑩泛光,通身黑色的裙褂,挑著金線暗紋綉。左右兩側各坐一位貴婦人,右側的一身鐵鏽紅的裙褂,面容板正,氣質嚴肅;左側的婦人一身翠微綠裙褂,搭著垂垂綴綴的各種首飾,亮眼的很,只是面相眼神不經意流露著尖酸刻薄。

「清桅見過祖母,給祖母請安。」清桅屈膝跪地,右手按左手,掌心向內,恭恭敬敬地行了一道稽首禮。

「好,好丫頭,快起來,沉香,快扶九丫頭過來,我好好瞧瞧。」沉香扶起清桅到老太太身旁,眼裡滿是晶瑩的笑意,「這麼多年,盡看你父親拿的相片,這回啊,總算見著真人了。」一句話將十幾年不曾見過一面的的陌生距離感瞬間拉近。

沈老太太摟著清桅在身旁,上下打量,正要說什麼時,卻突然看見她額頭上的傷,「哎呦,這傷怎麼弄的?」,語氣里滿是心疼。

「昨天回來的路上,車撞到樹上,不小心磕了一下。」清桅聲音細細柔柔,沒有一絲抱怨。

「看著還挺嚴重的,請大夫看了嗎?用過葯了嗎?」沈老太太關切地問。

「用過葯了,昨天母親就讓八姐給送了葯,塗上已經不疼了。」清桅看著沈老太太心疼關切的神態,想起自己還在杭州的外祖母,心裡委屈,一時眼裡含了淚。

聽到清桅這樣說,下面的沈夫人仍是微微笑著,一扭頭卻恰好對上沈清宜的眼神,霎時分開,兩人又都看向老太太那邊。

「好孩子,不疼了也要上心些養著,這正在臉上,可別留下什麼疤才好。你母親……」老太太撫了撫清桅的臉,像是想起什麼,一時停住了話,抱了抱清桅。

好一會兒,才看向其他人,另起了話頭,「看我都老糊塗了,光顧著說話,都忘了給你介紹。」

「這是你母親。」老太太抬手指了指坐的右側的貴婦人,面容溫和。

「清桅見過母親。」清桅正了身子,行萬福禮,抬頭時撞見她投過來的目光,頓時心神一凜,那是看似溫和卻深藏銳利的一眼,那時她更加知道,這位「母親」不喜歡她。

沈夫人微笑點頭,「聽老爺說你喜歡寫字,備了一點東西,日後在家沒事也可以寫寫畫畫,修養性子。」沈夫人看向丫鬟蘇木,蘇木端著紅木托盤,上面一個木匣子,走到清桅面前打開,是一套金徽的文房四寶。

清桅日常書寫,自是知道這套東西的貴重,心裡詫異,這……,她看向老太太。

「母親送你的,就拿著吧,第一次見面,她應該的。」老太太拍拍清桅的手背。

「謝謝母親。」清桅行禮謝過,讓鈴蘭接過托盤。

「不用這麼客氣,回了家就是一家人,日後有什麼需要都跟我說,其他哥哥姐姐有的,斷不會少了你的。」沈夫人聲音溫和,一家之主風範盡顯。

老太太又指著另一位婦人,「這是你鳳姨,」老太太打量一眼,「這是頂了個首飾盒子在頭上?」

一群人聞言不禁發笑,但二太太梁金鳳卻是不在乎的,「老太太瞧著是就是的,能逗您一樂,我也開心的。」說完自己也笑了。

「見過鳳姨。」清桅行禮問安。

「要說我啊,這養在外面的女兒就是漂亮,難怪老爺這些年也不帶回來給我們看,敢情是怕我們羨慕嫉妒呢。」梁二太太起身圍著清桅轉了一圈,從頭到腳看了遍,「看咱們小九長的,眉清目秀,小巧玲瓏,眼睛水汪汪的,真有當年三太太的幾分模樣呢。」

清桅站在屋子中央,她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小丑,供人審視、打量,言語再調笑幾句,那些目光里、話里的陰陽怪氣和冷嘲熱諷,她都懂,她心裡難受極了。可她又知道,自打進了沈宅的門,她就是案板上的肉,不管明裡暗裡來的是什麼,她此時都只能忍著,受著。

梁金鳳一抬手,後面的白芷也端著一紅木托盤走了過來,「華服配美人,前些天定做衣裳,知道小九要回來,特意給小九也做了一套,希望小九喜歡。」二太太說著輕撫了頭髻,一顆翠綠的翡翠戒指甚是搶眼。

白芷拿開紅布,是一件荷蓮三秋的香雲紗旗袍,做工精細,很是漂亮。

清桅看著沒說話,倒是老太太先開了口,「哎喲,這衣裳真不錯,小九,還不快謝謝你鳳姨。」

「謝謝鳳姨。」清梔乖巧道謝。

「有時間常來鳳姨院子玩兒啊。」梁二太太熱絡的聊著。

「這麼好看的衣裳,怎得也不見你給我做一件?」老太太假裝著生氣。

「老太太,這旗袍挑身材著呢,您要是能捨得那全聚德的烤鴨子,我明兒就給您做。」梁二太太開起了玩笑,一屋子人一陣歡笑。

清桅聽著滿屋子歡笑,她雖臉上也笑著,卻只覺得這一切都彷彿與自己無關,她們是誰與自己無關,她們笑什麼也與自己無關,她只是恰好出現了在這場歡笑里,一轉身便散了。

突然一個丫鬟進來,附在沈夫人耳旁說了幾句,就見沈夫人說,「母親,給小九請的醫生到了,讓她先去看看頭上的傷。以後住在一處,咱們有的是時候聊天逗趣呢。」

「好好,看傷要緊。」沈老夫人看著一個穿黃衣的小丫頭,又道,「山茶,你以後就伺候九小姐,跟我這麼多年,家裡的規矩禮儀,你最清楚,平常多提醒著她。」

「是,老太太。」小丫鬟看向清桅,「見過九小姐。」

清桅微微點頭,拜別祖母及眾人,由山茶領著去自己的院子——沁竹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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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宛入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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