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同騎,芳心暗動

二人同騎,芳心暗動

當下二人俱是一怔,秦露是驚訝,傅寒江心中忽冒出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

這少年……不會特意在跟著他罷?

一時他又想起京中那些浪蕩子弟分桃斷袖的傳言,眉峰越蹙越緊,只見秦露上前來,指了指身後的路,又在空中比劃了幾下,好半晌后,他方才恍然:

「……你迷路了?」

嗯!秦露忙用力點頭。

傅寒江想到上次他在別業後園被自己偶遇時臉上的迷茫,難道……上次他其實也是迷路了?

這麼說,他不是跟著自己來的……向來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傅中丞忽然有些尷尬,但他面上分毫也不露,片刻后,淡淡道:

「……你跟我來。」

只見路邊拴著幾匹駿馬,還有幾個小廝打扮的人垂手侍立,想必是傅寒江的隨從,他道:

「此處我不便亂走,不如送你出去,庄外自有管事人等,屆時自可打發他們送你回去。」

秦露心道,如此一來,她的女子身份豈不又要曝光,這回可是躲都沒處躲了,正欲拒絕,傅寒江道:「你會騎馬嗎?」

她下意識搖了搖頭,只見他翻身上馬,輕巧一躍間,便穩穩端坐在馬上,接著從馬背上伸出手來:

「上來。」

事後秦露回想,當時自己定然是被鬼摸了頭,否則怎麼會三番兩次剋制不住地做出種種出格之事?大腦還未反應過來,她的手已經伸了出去——

溫熱又帶著點粗糙的觸感輕輕覆上她,那股子教她每每回憶起來總會雙頰滾燙的酥麻再次襲來,她渾身僵硬,只覺身上一輕,已是落進了一個寬闊懷抱中,傅寒江坐在她身後,輕輕一拽馬韁,那駿馬長嘶一聲,便撒開四蹄小跑起來。

可憐秦露長到這般大,別說是外男,就連父兄都未曾與她這般靠近過。身子輕飄飄的如在雲端,腦中混沌一片,忽聽耳後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

「你很害怕?」

傅寒江原本刻意與她拉開了一段距離,但這馬背就這麼大,縱是再小心,又能遠到哪裡去?

況駿馬奔跑時,馬背顛簸,二人的身體便也在顛動中越靠越近,他又要握住馬韁,又要防止秦露不被顛下去,如此這纖秀「少年」便彷彿被他攏在懷中一般,聽見他的聲音,只見他晶瑩剔透的耳珠兒上迅速染上一抹薄紅——

傅寒江忽然注意到他耳上似乎有一個小小黑點,還未想明白那是什麼,便嗅到從他衣內飄出的一股幽香。

那香並不像是用香片熏出來的,濃淡適宜,既甜且輕。傅寒江久居官場,往日應酬時,也曾聞到過女人身上的脂粉香,那些優伶戲子也愛搽抹些香粉。

但此時他忽然沒來由地覺得,此香出自天然,該是這少年身上生來便有的……

一念及此,他手中馬韁猛然勒緊,駿馬不妨,揚起前蹄長嘶一聲,只聽得少年「哎呀」出聲,身子端坐不穩,不小心便跌入了他懷裡。

一瞬間,秦露心跳如擂鼓,甚至都忘記了自己的女兒身份恐怕已經曝光。

耳上還殘留著男人溫熱鼻息拂過時的酥癢,她下意識抓住他的衣襟,只覺掌下的身軀結實寬厚,是如此教人安心。

怎麼辦,怎麼辦……六神無主之際,她只能想起每當自己闖禍時慣常用的那招,且家人都拿她無法——

將臉一埋,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裝傻到底。

忽聽身後傳來一陣馬蹄疾聲,有人揚聲道:「前邊的官人,且慢!」

傅寒江正自疑心,怎麼方才這少年的聲音如此尖細?且他不是喉嚨受了傷,為何又能發出聲音了?

隨即那溫香軟玉撲進懷中,他不由渾身一僵——

若說這少年身量未成,生得纖細單薄也不算罕有,可他的身子……竟也太柔軟了些。

此時他聞聲回頭,只見來人身上皆著王府家丁服色,為首之人滾鞍下馬後,微微一頓,行禮道:「多謝官人搭救我家小公子。」

此人自然便是莊上的管事了,你道他為何突然趕來?原來是玉姝一覺醒來后,聽說秦露獨自出去遊玩,便道:

「莊上這般大,沒個人領著,若三妹妹被人衝撞了可怎生是好?你們也是,偏由著她的性子胡鬧。」

當下便打發人出去找尋秦露,誰知竟遍尋不著。

玉姝頓時著了慌,又聽聞莊上今日有外客,生恐秦露有事,忙忙地將一眾管事都喚來,眾人分頭尋找,方才在此處撞上了傅寒江一行。

這管事亦是個人,見秦露一身男子打扮,改口便喚她作小公子。傅寒江原本心內疑惑,此時聽了這話,方才將那幾分狐疑壓回心底——

畢竟此時閨閣女子皆謹守庭訓,似傅寒江這般脾性之人,如何能想到天底下還有秦露這樣出格的千金小姐?

一時眾人又寒暄幾句,那管事的早已打發人抬過一頂青布小轎,請秦露上轎。秦露低垂著頭,心中不知為何又添幾分失落,想開口問傅寒江究竟姓甚名誰,但眾目睽睽之下,如何還能繼續逗留?手上鬆開他的衣襟,忽然之間,竟還想在他懷抱中多停留片刻。

一念及此,連她自己都嚇到了。坐在轎中時心中百味雜陳,因而也沒注意到自己的香袋兒卻是落在了地上。

眼看著王府一眾人漸漸遠去,傅寒江正欲勒馬啟程,他的那小廝道:

「大爺瞧,地上有個香袋兒,恐怕是方才那位小公子的。」

說著將那香袋撿起,雙手奉予傅寒江,傅寒江只見其上扎著極巧的花兒,旁邊用絨線綉著一行簪花小楷,寫道是——

「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他忽然便想到少年掩在髮絲下的耳垂,晶瑩圓潤,果然便似珍珠一般。

小廝道:「瞧著這倒像是姑娘的東西,怎麼會在那位小爺身上?」

眾人都笑道:「莫不是意中人所贈罷。」

傅寒江一語不發,想了想,將香袋入袖中,隨即揚手揮鞭,只聽得嘚嘚的馬蹄聲中,眾人一徑去了。

此處卻說秦露被送回別莊后,玉姝聽了管事回報,少不得將她責罵了一番,因道:

「看來還是家裡太縱著你些了,平日在家中玩鬧也便罷了,今日若不是管事的及時將你找回,你的名聲還要不要了?家裡的臉面還要不要了?此事我必要回稟老太太太太的,需得有人好生管教你才好!」

秦露亦知理虧,不敢辯解,只垂頭喪氣著默然不語,見玉姝氣得狠了,方才上來勸道: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不是,姐姐快別生氣,為我氣著了姐姐和小外甥,不值當!」

玉姝聽了這話,不又氣又笑,狠擰了她的臉一下,道:「罷罷罷!我瞧你日後也不敢再如此妄為了。」

秦露一聽,不禁眼前發亮:「姐姐這話的意思,是不會告訴老太太太太了?」

玉姝道:「外祖母年紀大了,我還怕你氣著她老人家,從今日起,你在家中閉門抄書,不抄滿五百遍不許出門。」

秦露聽了,無有不從的,忙抱著玉姝的胳膊連稱「好姐姐」,又道:

「姐姐放心,那人不是壞人的。」

玉姝疑道:「你還認識他不成?」

秦露期期艾艾的,到底將那次雨中偶遇的事說了,玉姝原已嫁做人婦,又與丈夫恩愛相得,自不是那等懵懂之人,此時聽了秦露所言,又觀其舉止神色,不由心中一動——

她這小妹妹,不會竟動了春心罷……

思及秦露年近十五,正在天真爛漫之時,忽有一個幾次三番對她施以援手的男人,心中觸動,倒也並不奇怪。

這玉姝亦是至情至性之人,旁人覺得此事於禮不合,必要極力反對的,她卻不這麼認為。只是想到,若那人並未婚嫁,又與妹妹品貌相當,倒也不妨成就一段良緣。

怕就怕秦露只知其表,不知其里,且聽管事的描述說,那人看著面貌像是二十多歲了,這般年紀的男子,大多數早已有妻有子,若秦露芳心錯付,可怎生是好?

一時也不敢戳破這層窗戶紙,怕點明秦露心思后反倒生事。暗中吩咐人去打探那男子身份,種種繁瑣,不消多述,此處卻說因玉姝有孕,蕊娘近日也多至王府走動。

一則她醫術湛,母親又曾是京中有名的穩婆,傳授過她許多孕中宜忌。二則她也是產育過的婦人,許多事秦露和玉姝身邊的丫頭不懂,教養嬤嬤們又不好說,還需靠蕊娘指點。

加之她心中又記掛著明珠之事,這一來二去地,不忽略了兒子,這日蕊娘自王府回來,便聽李嬸道:

「秦大爺來了,現在廳上吃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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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門繡戶!玉姝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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