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聾盲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望著已經板上釘釘將要誕生的詭屋「病灶」，蒙損心中呢喃。

少女的眼神不加掩飾的激動，這在外人看來是理所應當。但這份激動，卻有著完全不同的含義。

御詭師，作為和詭異非常親密的一個職業或者說流派。

從古至今，形成了三位一體的格局，即：

養、用、煉！

「養」即是培養。野生詭不可靠，強大御詭師手裡的詭異，幾乎都是自己親手培養上去的。

「用」不必多說。倘若是一把好刀拿在手裡不會用，反倒只會割傷自己。同理，一把刀雖然鈍，但落到善用的人手中，也是殺人的利刃。

而「煉」，看似與「養」重合，實則不然。

煉詭是門大學問，其根本的主體在於修士。

或者說，這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取決於修士與詭異之間精神波動的協調程度。

自家詭異會「癲」到什麼地方，一些鮮為人知的癖好，親自將其煉造出來的人肯定最清楚。自然也能將其的戰力發揮到最大。

否則一旦戰鬥，或者遇到關鍵時刻，你往東它想往西，助力變成豬隊友，這御詭師不修也罷。

總結來說，養用煉三點是相輔相成的。

就好像三角形具有穩定性，這種穩定源於其三條邊和三個角之間的相互支撐作用，使得三角形在受到外力作用時能夠保持其形狀和結構的穩固性。

而御詭師之道，也同樣無論是哪一方面，都蘊藏精妙，博大精深。

常人窮極一生，都未必能精研透徹。

……

這裡插個題外話，即大仙樓的弊端（其實也不能算是弊端）。

不能幫助李伯陽憑空煉出自己不知道的，如繞過從『膏』上面進一步煉製（不是以其為材料），分離出『肓』。

或一段構想出來的詭異。必須是現實中出現過的。

……

正常來說，蒙損這次煉製相當的成功。

雖然是借了一位化神（妖尊）之手，卻實打實的連著煉製出兩隻煞詭和一棟詭屋。

但實際上，這三者全都不是少女的目的！

身為情報頭子，耍點心機不都正常么。

加上如今是女孩紙，「他」像大多數女同胞一樣是沒有安全感的。

少女真正的目的，是要煉製出兩隻「自主研發」、這個世界中在蒙損自己的認知里，還從未出現過的詭異：

借聽於「聾」！

問道於「盲」！

雖然創造它們，是臨時起意。但構思這兩隻詭異，或者說要用到它們的地方，少女卻早有思考。

蒙損也是人，是人就會產生焦慮。

比如說少女倚重於情報，當無法獲取到有用情報和方法，而暴露在化神的神念下的時候。

只要一想到此點，就會迫使少女不安於現狀，想要去做點什麼。

打肯定是打不過的，修行又有點來不及。

雖然少女知道化神強者很多時候感知敏銳，神識幅員遼闊，感應到東西許多時候都是被動的。

但總不能要求人家「我馬上要做些東西了，不能讓你看到，你把神識收起來！」吧？

那麼，在行台上修行，有什麼東西，能夠讓自己不「那麼」暴露在李伯陽的目光之下呢。

當然，少女不是有迫害症妄想症。非要懷有惡意揣測恩師。

蒙損在出了夢境之後沒多久，坐在篝火前，問了系統三個問題。

「系統，我會在夢境中失憶，是你的原因？還是李伯陽有意為之？」

機械音：

【滴！本系統不會做出對宿主不利的事情。】

少女點了點頭。就是默認了沒有。

「第二個問題，那怪物到底是什麼，你不要再敷衍我說是夢了，我總感覺那傢伙的形象，在我心中越來越清晰了。」

【滴！基於對宿主的保護機制，本系統不能回答宿主的問題。】

「哦，那算……」如果是真的機制，蒙損影響不了，如果只是借口，自己多試幾次總會露出馬腳。

因此少女也不糾結，但話音未落。

【既然宿主誠心誠意的請教了，那本系統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吧。】

「？又是你。」蒙損心中一凜。第一次安裝時，被系統坑的場景猶在眼前。

口中警惕道：「其實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不！你想知道！我一定要告訴你。】

「真不用。」

【我就要！】

「哦，那你說吧。」

【……】

【怎麼感覺被宿主套路了。】

少女扯了扯嘴角。這活寶。

【好吧，宿主告訴你吧，你夢中的那隻怪物，其實是本系統的『信息處理器』哦。】

「什麼？那明明是個活生生的怪物呀！我不信。」

「除非……你說中國人不騙中國人。」

【……】

【哼！不信拉倒。】

蒙損揚了揚眉，還傲嬌上了。

系統這樣回答，反倒說明有幾分可信度，因為撒謊的話基本上是直接脫口而出，不需要猶豫和過一遍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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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補充道：

【宿主自己想想，這個世界的信息都帶有異化，系統一直在保護宿主，不讓你窺探到高於自己等級的信息而意外瘋掉。】

【但系統可憐啊，沒有人保護，隨你穿越而來，第一時間就是自動補充信息庫，錄入了大量的信息，因此導致自身活化和異變。】

「有沒有搞錯，這你還自稱『詭異安裝系統』？被詭異的信息把自己變詭異了？」這也太拉了吧。

【糾正宿主！那是信息處理器！不是本系統！我才不會那麼丑呢！】

【而且你夢中的怪物與其說是詭異，不如說是和『人皮畫』類似的生物。這類生物的根源，可以追溯到詭異之前生存的世界。】

「你一說人皮畫我就來氣，現在還沒逮到呢。」

少女道：「系統，如果假設你說的是真的。那麼，豈不是說隨著我接收的信息越來越多，最後我也會變成那副樣子？」

【怎麼可能，也就像一丟丟。】

「那我如今變成女人，也跟它有關么？」

【是的，還有，宿主一直抱怨不能主動檢索信息，也是因為這個處理器的原因哈。】

後面那句話，怎麼聽都有系統甩鍋的嫌疑。

當然，根據以往的經驗，系統是的確可能撒謊的。

這系統也確實有點像蒙損偶爾會調侃的機械音才是本體，這傢伙其實是「系統詭」一樣。

因為這傢伙完全具備詭異那種情緒、意識混沌無序的感覺。

不過它不能被安裝，少女也只能作罷。

「第三個問題，你能變成夢裡面的那個版本的系統嗎？」

【可以是可以，其實那才是系統初始化的樣子，但已經被徹底扭曲。】

【最初的系統，來自於地球的『老天爺』或者說『蓋亞意識』，按照設定好的規則，宿主提升實力，一切都靠詭異轉化的力量來提升。】

【但是一來就翻車了，處理器直接吸引了一隻很恐怖的戾詭。】

「什麼樣的戾詭？有多恐怖？」

【是亻……呲呲呲（電磁聲）！】

緊跟著是平靜或者說毫無感情的電子音：

【滴！詭異安裝系統，竭誠為您服務！】

「系統？」少女嘗試出聲。

【滴！詭異安裝系統，竭誠為您服務！】

「我要恢復出廠設置，給我格式化！？」

【滴！詭異安裝系統，竭誠為您服務！】

但除了機械音，再沒有得到回應。

少女思緒泛起波瀾。

這種明明答案就在眼前，卻偏偏不能知道的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

而儘管心中的疑惑稍減。卻有更多的疑團冒了出來。

每一種還都相當複雜！

「……」

只好將怪物先拋到一邊。

說回夢境。

雖然大致能夠知道李伯陽會這樣做的原因，是讓自己更好的接受黃四郎的傳承。

畢竟夢裡化身「李伯陽」時，蒙損是從衣服上的武功《河上養元功開始》一步步修鍊的。

但暴露就是暴露了。

尤其是系統的秘密，少女一想到此點，就有些睡不著覺。

蒙損沒法揣測李伯陽的心思。

加上自己對於詭異的認知越來越熟悉。

於是想著想著，少女最終構思出了這樣兩隻詭異。

名字以及靈感來自蒙損上輩子的一個典故。

唐代文學家，名列「唐宋八大家」之首的韓愈的《答陳生書》：

「足下求速化之術，不於其人，乃以訪愈，是所謂借聽於聾，求道於盲。」

翻譯成現代文就是：「你尋求快速進步的方法，不去找那些真正懂行的人，反而來找我韓愈，這就好像向聾子打聽聲音，向瞎子詢問道路一樣。」

這話本意是比喻向不具備相關知識或能力的人尋求幫助或建議，是無法得到正確或有效的指導的。

但在少女這裡，卻是要讓這兩隻詭異的力量，起到屏蔽感知的作用。

但又有一個難題橫在面前。

少女認知僅限（能窺探到）元嬰級別。也就是說，蒙損頂多製造出煞詭。

李伯陽卻是化神中成名已久的人物。

從紅柳王愛愛對他的評價和忌憚就可以得知，這位的實力究竟有多強。

不過，少女也沒有想要一步吃成個大胖子。

不需要隱瞞太多，先讓兩隻煞詭，隱藏一些關鍵的東西。

等自己正式踏足築基，可以安裝煞級詭異，能夠看到化神級的信息，再來著手「升級」。

拿個不形象的比喻，就像兒子從小時候開始，有了自己的想法和情感后，總想著跟父親「捉迷藏」，有點屬於自己的小空間。

但等出身社會，經濟獨立之後，再談話就坦然自若，變成了「哥們兒」了。

或許這兩隻煞詭用到隱瞞李伯陽的地方其實還不多，只是防患於未然。

少女又或者用到它們更多的地方，是謀划蜀道山內的魘級詭異「大勢」寄託物殘片。

而且，也不要小看這兩隻詭異，它們雖沒有傳奇之名，卻有傳奇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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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傳奇詭異。

傳奇二字，通常是用來形容某人或某事物，因為非凡的經歷、成就或特性而廣為流傳。

「膏」、「肓」舊時之所以稱為傳奇詭異，是因為它們能剋制病類詭異。

就好像蒙損自己的被動技能「食人魚佛」一樣。

這技能針對的是「水詭」，也就是說只要你有水生、喜水的習性，那麼這個被動都能產生效果。

（有人說那我讓這水詭待在陸地上不行嗎？但是它的習性是不會改變的。比如福建『弓魚術』哪怕能夠讓魚脫水后存活一兩天，寒冷的冬季四至五天，可『魚離不開水』的本質並沒有被更改。）

和食人魚佛一樣，只要是天底下通過疾病等等手段提升自身的詭異，都會受到這兩隻傳奇詭異的鉗制。

正是因為這卓越的表現和厲害的剋制能力，兩隻詭異被眾多修士吹捧流傳，譽為傳奇。

而少女的這兩隻自創詭異。

是從兩個方面針對的神識。

眾所周知，神識是一種精神力量，是修仙者的重要對敵手段，無論是擴大視覺範圍、感應周圍環境，還是操縱寶物進行鬥法，都需依賴神識。

在感知方面。

神識可以「看」到這個物體的體型，「聽」到感應範圍內物體移動的聲音。

盲和聾兩隻詭異，便是專門針對這兩方面，專項專治，就能夠做到煞級屏蔽化神強者神識的效果。

雖然能夠屏蔽的東西有限，但一旦宣揚出去，已經無愧傳奇之名。

不過，怎麼不動聲色的把兩隻詭異收入囊中，卻是個問題。

兩隻詭已經迎來最後的穩固，一來受到病灶形成時產生的氣場遮蔽，可時間久了始終有暴露的風險。

二則是它們本身就屏蔽神識的感知。

至於第三嘛。

肓和膏已經介於真實和虛幻之間，盲和聾更特殊，完全看不到。

因為二者是兩段精神波動。

是由蒙損之前送入「膏」身體內部的神念為基礎，異化而來。

「或許用神識將其收回試試……」

身為創造者，蒙損的系統面板上是有信息的，因此少女知道兩隻詭異的形態，以及推測出大致的方位。

然而少女神念剛要有所動作。

「成了！嗯？」

突兀的！蒙損忽然感覺到身後一股巨大的吸扯力道。

「找死！」

少女肩膀上的愛愛厲喝，實則嚇了一大跳。

要是蒙損出事，李伯陽得物理意義上的扒了他們一族所有紅柳娃的皮。

因此第一時間，在蒙損的身體周圍，布下了大量蜘蛛網一般密集的空間裂縫。

也切斷了那股莫名的吸力。

這個時候，半化神法衣的器靈焦急的傳來念頭，少女這才了解了發生了什麼事情。

自己的運氣實在糟糕透頂！

居然在利用法衣汲取靈界力量的時候，引來了原住民的窺伺。

還是一個化神級別的存在！

少女回身望去，只見身後已經不再是混沌紛亂的灰色霧靄所涌動的空間。

而變成了一片霧氣迷茫的白色天地！

灰、白二氣的「分割線」後面，有大量或大或小的眼睛，其瞳孔反射的光芒若隱若現，細數不下上千，讓人頭皮發麻。

剛才，就是這怪物，想把蒙損拖到靈界去。

「小娃娃，我們走，我不是他的對手。」

「可是史長老……」

「沒時間管那麼多了，當務之急，是保護你的安全。」

愛愛說話的同時，已經破開空間。

然而下一刻，那怪物的眼睛散發出刺目的光芒，竟隔著不知多遠的距離，將已經打開的裂縫再次彌合。

「這是什麼能力……」愛愛頭皮發麻，長久以來引以為傲的空間能力居然被限制住了。嘗試再次開啟，卻好像一刀捅在了堅韌的皮革上。

「完了，這東西至少化神後期！」

難道要用「那一招」，目光劇烈的波動，但念頭一起，就被愛愛立即否決。

「別說喪氣的話，還沒到認輸放棄的時候。」少女不知其心中所想，反勸道，說完，突然感受到強烈的注視，迷霧中的怪物，看樣子就是沖著自己來的。

〖我的愛人，你是我的愛人嗎……〗

一段古怪的信息，鑽入少女的腦海，但蒙損偏偏能夠理解其意思。不過現在不是理會這個的時候。

蒙損能明顯感受到怪物的惡意，直覺中對方似乎想要把自己蹂躪進它的身體里。

果然下一刻，怪物從迷霧中顯露出一部分肢體——那是由大量赤/裸著的，不分男女老幼的人類隨意粘在一起所形成的觸鬚。

因為「粘」的不均勻，導致有粗有細，粗的那些最外圍一圈就少說有數百人，細的地方則幾十到十數人不等。

隨著觸鬚的抖動，這些人似乎還活著，嘴裡發出各種意義的嚎叫。

或喜、或悲、或怒、或憂……

【靈界生物/積年山（化神）】

【警告！宿主的神魂……】

「愛愛，把我送到膏肓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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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損說道，不敢有半分遲疑。

積年山的古怪力量，不但癒合了空間，同時也將這裡完全的禁錮住，愛愛只能帶著少女用法力傳送。

蒙損沖遠處的史長老揮了揮手，指了指和積年山相反的方向。

對方也是人精，見到空間彌合的場景，不用多說一句便開始跑路。

同時心裡只盼著李伯陽，能夠早點發現這裡的異狀，並出手解決。

似乎是少女的逃離，讓積年山感覺興奮，這頭體積龐大的靈界生物，不愧為「山」之名，像座巨山一樣的碾壓了過來。

儘管它露出來的身體部位越來越多，但卻好似有更多的體積隱藏在霧中，將它襯托的愈發的龐大，充滿了駭人的壓迫。

而觸鬚已經先一步鑽入了這邊的灰色空間。

好在危機關頭，少女婀娜的身段，包裹在一襲仙衣中，已經鑽入到了病灶的內部。

「瘟！去罷！」

瘟的形象是一團粘稠的膿液，上面有著各種顏色的病變斑塊、腫脹畸形的神經與血管，時不時就又化為膿液，跟著又有新的病變組織滋生。

少女控制其變成一頭青綠色的老龍，因為是間接控制，又是第一次，表現得十分吃力。

與積年山展開了激戰。

好在「瘟」不愧其凶名，加上愛愛從旁策應。

最終，讓瘟噴出幾口濃痰似的「龍息」，腐蝕掉了對方數截觸鬚。才成功將對方趕走。

〖我在等我的愛人，不過你現在還不是……〗

積年山再次發出一段信息，丟下「狠話」，隨後主動的倒退進霧中。

愛愛在重新能夠割開空間的第一時間，毫不猶豫就把這裡整個摧毀。

「太兇險了！」

少女大汗淋漓的一屁股跌坐在病灶內部冰涼的地板上，駕馭戾詭作戰，蒙損的精神力受到了嚴重的損耗，此刻眼冒金星。

害怕留下暗傷，等氣喘勻凈之後，少女趕緊取出恢復的丹藥送入口中。

而在外界，一隻巨大的布滿銅銹的巨龍飛騰在空中，和瘟形成的老龍遙遙對視。

二者似乎有著宿怨，瘟碩大的龍目里寫滿了仇恨。

不過值得注意的是銹兒身邊飛著一個老人。

卻不是李伯陽。

而是——鋦瓷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