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仙尊是個戀愛腦(16)
姜晚沒想到,她這一待,就待到了小丫頭生命的盡頭。
姜晚看著她跌跌撞撞地長大,她們成了無法觸摸,卻又無話不說的朋友。
白絮十五歲那年,她們平靜的生活迎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是魔族的人。
他們說白絮是上一任護法的血脈,上任護法死前將畢生功力傳給了白絮,他們要將白絮帶回去。
白絮不願。
她厭惡她身上的血脈,可她卻沒辦法,當危險來臨時,情理之下,她衝破封印,強大的法力,將魔族擊退。
那封印是她母親下的,白絮說,母親想讓她遠離紛爭,好好生活。
終究是未能如願。
魔族被打跑了,可白絮也沒討到好。
強行衝破封印,對她的身體造成了極大的損傷。
姜晚只是一道魂體,她想為白絮倒杯水,都不行。
那蓮子將她送進來,只讓她當個看客。
白絮昏迷了好久,姜晚陪著她。
等白絮醒來后,卻發現她聽不到姜晚說的話了。
姜晚也很無奈,她們就在彼此一眼就可以看到,觸手可及的地方,卻無法觸摸到,無法交談。
白絮絮絮叨叨地和她說了很多,縱然姜晚無法做出回應。
「九歲的時候,母親被仙界之人打成重傷,生命垂危之際,她將法力傳給了我。」
白絮把自己縮成小小一團,抱住自己的膝蓋,頭埋了下去。
清冷的月亮從窗外照進來,籠罩在她身上。
「母親說,害怕她死了以後會有人欺負我,她要讓我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當時的我太小,無法承載強大的能量,母親便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將其封印,等我遇到危險的時候,那股能量才會衝出封印保護我。」
「我將母親埋葬,之後,便在世上遊盪。」
白絮似乎是回憶到了什麼事情,她抬起頭,望向遠方的月亮,頭髮凌亂披在肩頭,月光顯得她更加孤寂。
「我一個人孤孤單單,也當過乞丐,每一個人施捨我錢的人,我都在心裡祝福他,希望他好人一生平安。」
「第二年,有個好心的老太太,帶我回了她家。」
那是一個怎樣的老太太呢?
回憶一下子拉長,白絮想起那張溫暖的手,將她從大雨里拉起來,牽著她慢慢走著,走回了家。
想起了那張慈祥的臉,多少次午夜夢回,阿婆對她笑著,喚她「絮絮……」
眼角滑落一滴淚,白絮接著說,「阿婆家裡只有她一個,還有隻大黃狗。」
「阿婆過的也不富裕,卻給了我一個家,從那以後,我吃上了熱乎的飯菜。」
「阿婆的手可巧了,她總會給我把頭髮梳得特別好看,鄰里的小孩都可羨慕我了。」
「阿婆還會給我做漂亮的衣裳,她總說,我是她見過的最漂亮的小孩。」
姜晚聽著她說,心情複雜,白絮已經淚流滿面,她忘記了自己觸摸不到她,伸出手,想幫白絮擦擦眼淚,手卻穿過了她的臉。
白絮不知想到了什麼,她的臉突然變得兇狠起來,眼睛變得通紅,臉上是絕望。
「可是,阿婆死了!」
「那群討厭的孩子,用石頭扔小黃,可小黃那麼乖,根本就不咬人。」
「她們砸小黃,小黃只是躲著嗚咽,狗狗並沒有傷害他們,,為什麼他們要無緣無故打它?」
「我衝上去保護小黃,那群孩子卻壓著我,對我拳打腳踢,小黃為了保護我,才咬了一個打我的孩子。」
「可是……」
白絮臉上湧現出深深的仇恨,她攥緊拳頭,指甲掐進肉里了,也渾然不覺。
「那個孩子的家長找上門來的那天,阿婆正在給我梳好看的辮子,阿婆什麼都不知道,她對人從來都是抱著善意。這麼好的阿婆,卻被他們害死了!」
「一下又一下,阿婆護著我,那些拳頭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原本小黃乖乖卧在我們身邊的小黃,被他們活活摔死。」
「我求他們別打了,求他們放過阿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可是沒有用。」
「到處都是血,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家,又沒有了。」
「姐姐……」
白絮轉過身,正對著姜晚,稚嫩上揚起一抹殘忍的微笑,冰冷地吐出幾個字,「我把他們都殺了。」
「他們都死了。」
姜晚看著眼前的人,小小的臉和那張嫵媚艷麗的臉慢慢重合。
人生來就帶有惡,她一直這樣覺得。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那是白絮第一次衝破封印,殺掉了那些人。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人做出什麼事,她都不覺得奇怪。
所以姜晚沉默。
她試著調動身體原本的力量,想讓白絮停下來。
黃天不負有心人,她成功了。
強行衝破限制,將白絮扶著躺好,替她蓋好被子。
姜晚嘆息一聲,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痕。
做完這一切,姜晚的身體又變得透明。
「睡個好覺吧,命運悲慘的小姑娘。」
姜晚找了個地方坐下來,守著她直到天明。
——
時間一轉眼過去了好多年。
這些年裡,姜晚看著白絮回到魔族,這並非白絮所願,但她做不了主。
命運推著她走向那個節點。
昔日的小姑娘,變成了魔族說一不二、殺伐決斷的冷麵護法,令外界聞風喪膽。
她殺了很多人,每次回來身上都有很重的血腥味。
有她的血,也有別人的。
白絮變了很多,唯一沒變的是,沒事的時候,姜晚靠在牆上,她也會看過來,頭虛靠在姜晚肩膀上,和她好說好多,說她出去做了什麼事,見了什麼人,殺了什麼人。
聽說仙界有一件寶物,可以生出血肉,白絮要得到它,她想觸摸到身邊人真實的溫度。
她好累,好想躺在她的懷裡,什麼也不做。
這件事她沒告訴姜晚,要是姜晚知道了,一定會阻止她。
她不敢。
她的手上沾了很多血,已然成了殺人狂魔,可每次看到姜晚,靠在她旁邊,心就變得寧靜,彷彿她還是曾經那個纏著姜晚,讓姜晚給她講故事的的白絮。
「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
姜晚說她的名字很好聽,柳絮在哪裡都能紮根,就和她一樣,在哪裡都能頑強生長。
姜晚不知道的是,讓絮堅持活著的,是她。
上天把姜晚送到她身邊,卻不讓白絮觸摸到她,這是多麼甜蜜但又殘忍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