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木木，以後我帶著你，一起活……

「阿鋮，我已經好久好久沒有這麼大膽地呼吸過新鮮空氣了……」

葉喬木閉上雙眼，深呼吸，呼-吸-呼-吸—呼——

「這裡是我很早之前就給你準備好的地方，可是因為你的病情，卻一直都沒帶你來，只給你看過一次照片，你還記得嗎？」

盛鋮淡淡笑著道，對於也許永遠都見不到的地方來說，只是看一次，便足夠了。

期待越大，越是充滿嚮往，反而越讓人難過。

「記得，難怪我覺得這裡這麼熟悉。」

葉喬木牽住盛鋮的手，恢復成正常人後，她表達愛意的勇氣大了很多，不管結果如何，不去想遙遠的以後，就只是現在，她完全能夠和他並肩，就只是現在，哪怕只是一點的時間，也足夠了。

「你還記得……？」

盛鋮記得他和葉喬木說話，說得最多的就是廢話，偶爾穿插幾句發自內心的、他很想要表達的話，想要藏得住，又害怕她發現不了。

矛盾又忐忑，小心翼翼。

「當然記得了，我又不是腦袋生病了。」

「你說的話，我都有好好記在心上的。」

葉喬木笑著道，直白表達她心裏面的想法，不再迴避、不再遮掩。

在來這裡的路上，她聽見很多的聲音，媽媽捨不得她的哭泣聲，珞珞和姝姝的抽噎……原來媽媽一直都沒走，一直都在她身邊……還有盛鋮，也是一樣……

她以為她的人生走到盡頭，便不再有人會陪著她。

卻沒想到，他們竟然一直都在！

「木木。」

盛鋮突然將下巴靠在葉喬木的肩膀上，彷彿將身上的重擔一併卸掉，現在的木木，好像可以變成他的依靠。

喜歡現在，可是卻又覺得很煩躁，說不上來確切原因，但就是煩。

「怎麼了？」

葉喬木拍拍盛鋮的臉，中氣十足的問道。

「有點煩，不知道為什麼。」

「其實我也……有點。」

葉喬木猶豫兩秒，而後果斷選擇脫口而出。

盛鋮笑了下，葉喬木也跟著笑了下。

「阿鋮，我去給你做飯吧。」

「好。」

盛鋮跟上去，幫忙打下手，明亮的光線落在他們二人身上時，呈現出歲月靜好的模樣，如果時間能永遠地停留在這一刻，該有多好……

珍惜、感恩.

他們一起做飯，朝夕相伴，感受日夜的更替，欣賞雲捲雲舒，感受花草肆意綻放時的美感；他們日夜談心，不肯浪費每一點時間，卻還是抵擋不住身體本能的困意，沉沉睡去；他們像是與現實世界脫離開，隔絕掉，不再與這個世界為伍……

盛鋮很想拍照片，卻最終一張照片都沒拍；葉喬木很想見父母見朋友，卻最終只見了盛鋮一個人。

葉喬木給盛鋮寫了很多很多的情書，卻最終都在盛鋮看完之後，徹底焚燒掉。

他們心照不宣，默契十足地不留下一絲一毫可能被旁人發現的證據。

只是享受當下的美好，僅此而已。

葉喬木交代了很多事情，拜託盛鋮照顧她的媽媽，拜託他要經常去看她，在沒遇見新的人之前，盛鋮告訴葉喬木，說他不會再對別的人動心；葉喬木說，人的一輩子還很長未來會發生什麼，誰也不知道。

再去辯駁，再說過多的話也不及行動力的萬分之一。

「木木，相信我，我只會喜歡你一個。」

「阿鋮，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不要只喜歡我，因為我不能陪你到老。」

「我希望你幸福，阿鋮。如果你幸福的話，我只會比你先掉眼淚。」

葉喬木笑著道，她的心境，如今是越發的心如止水。

「可是我只喜歡你啊，木木。」

「你還記得我們發過的誓嗎？說好要一起白頭到老，說好一生一世一雙人，怎麼能輕易更改呢？」

盛鋮開口道，他一直都記得，他曾經和葉喬木之間的點點滴滴，他們在一起經歷的那麼多事情，他一直都記得，一直都記得的。

葉喬木頓了下，「可是……」

「沒有可是，木木，說好了一輩子，就永遠都是一輩子。你不要害怕孤單，因為我會陪著你，永永遠遠。」

葉喬木緩緩露出一個恬靜的笑容，她靠在盛鋮的肩膀上，不知不覺間，永久地沉睡過去，慢慢沒了呼吸。

她的手裡，攥著一張小紙條，盛鋮打開，上面只有兩個字-【盛鋮】

這是她給他留下的唯一憑證，證明這段時間，不是他一個人的虛幻想象，這兩個字的字跡，是只有在她身體狀況健康良好的前提下，才能寫出來的字跡，這一次，盛鋮笑了。

他握住她的手，不過是瞬間，葉喬木的手便像失去魔法，開始恢復成之前病重時的情況，甚至還要更嚴重一點，她的容貌也開始變換，失去膠原蛋白和水分后，再度變得憔悴……

「木木，我愛你，永永遠遠地愛你。此生不換，永不更改。」

再次見到葉喬木這樣病態的憔悴，盛鋮罕見地露出笑意，他的木木，終於有了一個還算好的結局，他會和她在陽光遍布的這裡，靜靜地待著，陪著她一起。去迎接生命已然告罄的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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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

葉喬木新衣服袖口中的信封掉落，那是她寫給他的，最後一封信。

也是葉喬木，所能最後給盛鋮的，最後一次陪伴。

這封信，仍舊不能留，他只能留下葉喬木寫的那兩個字『盛鋮』，不能害了南星辭……

「撕拉——」

信封被盛鋮撕開，小巧清秀的字跡落入盛鋮的眼中。

【阿鋮。

我知道，你肯定不願意聽見我和你說謝謝，可比起『我愛你』，我更想對你說的，是『謝謝你』。

這不是見外，而是我發自內心的感激，也是我十足的確幸。

阿鋮，越能感覺到時間的流逝，我就越貪念你，越想要、越喜歡喊你的名字，我喜歡你，阿鋮，特別喜歡，非常喜歡，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我有點幼稚，覺得說好多遍喜歡你，你就能更深刻地感受到我對你的愛意。

自從生病以來，我從認知病情，再到接受病情，再到無可奈何地感受我身體的病重變化，那些支離破碎的病痛折磨，讓我開始幻想，想象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魔法就好了，那我就可以不用忍受病痛的折磨了。

可是世上沒有魔法，更沒有神筆馬良，現實永遠殘酷，殘忍到叫人不敢面對，卻因為著人類的天性-肩負著必須要活下去的使命，所以必須被迫接受和面對這些變動著的痛苦，無可奈何。

所以當我再次醒來時，我以為自己重獲新生，我迫切地抓住南星辭這根救命稻草，對不起啊，阿鋮，讓你看到我人性中陰暗自私膽怯醜陋的一面……我真的好害怕，我真的很害怕，阿鋮……

當你見到南星辭的時候，幫我和她說一聲『對不起』，我不奢求她的原諒，但想讓她明白，她的好心並沒有辦壞事，而我也是發自內心地感激她，對了，和她說一句『謝謝』（笑臉(#^.^#)）。

阿鋮，我幻想過好多好多次，我們像普通的情侶一樣，過著簡單細碎的日子，細水長流的活著，可是上天不曾給過我這樣的機會，我也沒有能夠做這樣選擇的權利。

在無數次與病魔交戰、與死神擦肩而過，其實阿鋮，我真的很討厭手術室，因為意味著強烈的不確定性，其實我想過很多次輕生，因為那樣我就可以離開，不用再有人為我的病痛而煩心……

可是我捨不得你，阿鋮，我捨不得媽媽，我捨不得這個鮮活的世界，可惜天不遂人願，如果有可能，我只能下輩子來看了。

阿鋮，其實我最最對不起的人，是你。

先和你說句『對不起』，我怕我想說的話太多，待會兒忘記。

你的每一次靠近，都能讓我的心死灰復燃。

你的每一次執拗的主動，我都視若珍寶。

你和我說的每一句話，我都日日夜夜地在耳邊回想，那是我對抗病魔時的強大意志支撐，你知道嗎，阿鋮，你是我努力活著的唯一摯愛。

可是我選擇了逃避，因為我不想，因為自己的不確定，而讓你的未來也充滿苦痛與難捱，我好想，好想自己有一個健康的身體，這樣就能和你沒心沒肺的聊天，可以依照正常的流程，交男女朋友，和你上大學讀書，去木城看不一樣的風景，可以和你見家長，訂婚，結婚，生孩子，最後看著孩子長大，然後真正做到白頭到老……

可是，不可以，不行的。

上天早已經將我的退路斬斷，我只能在心裡安慰自己，我和你淋過雪，也就算共白頭了。這樣想想，好滿足。

世人都說竹馬不如天降，可我年少時的第一次心動，卻是因為你。

也許你不了解，當然也更不可能知道，我對你的喜歡，比你喜歡我，要早。

青春年少時，黃昏樹影下少年越過我的身高，籃球場上肆意鮮活的青春，以及和我並肩而行為我撐傘的少年，是我這短暫一生的，唯一一次、有且僅有的心動不渝。

可是上天慣會開玩笑，而如今，我已經懶得去思考為什麼生病的人是我，為什麼先走一步的人是我，憑什麼捨棄這麼多的人是我，憑什麼我不能像個普通人一樣，普通的活著，憑什麼！為什麼！

現在能健康活十天的我，無比珍惜我健康的身體，更無比珍惜你。

比起那些沒有什麼用的質問，我還是更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秒。

推開你時有多用力，心就有多痛，我的難過，只增不減。

每天都會翹首以盼你的消息，害怕你發消息，又擔心你不發，你就當我是個稚嫩頑劣的孩童，和你聊天的每張截圖，我都列印成照片，裝訂好放在我的床頭櫃里，你有興趣的話，可以去看。

其實我也想狠心，可卻做不到一點，因為你來到木城，所以我只是想了一下，便也跟著你一同來到木城，瞞著你，瞞著所有人，只為了遠遠地旁觀著你。

阿鋮，我偷偷去過木城大學，悄悄地去看過你。

你不知道吧，嘻嘻(#^.^#)

阿鋮，和你說這麼多，講這麼多，我想告訴你的，只有一個意思，我愛你，好愛好愛你，很愛很愛你，特別特別的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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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喬木喜歡盛鋮，永永遠遠！

葉喬木愛盛鋮，永永遠遠！

（好啦，阿鋮，就說這麼多啦，寫了這麼多字，手都酸了。）

（特別記住，一定不要因為捨不得，就不把這封信燒掉！一定一定要燒掉，答應我，阿鋮，我愛你）給你的，永遠炙熱

只屬於你的木木】

五頁長長的信紙，每一個字，都是用鋼筆親手而寫，規矩工整，字跡流暢，濃濃愛意，撲面而來，這是盛鋮第一次，如此直白的感受到來自葉喬木對他的喜歡，以前只是猜測，而如今卻是證實。

那種突然被砸中的快樂激動與欣喜，只有當事人自己才懂。

盛鋮一遍遍地看葉喬木給他寫的信，一遍遍查閱，卻在突然之間，信紙化為烏有，不存在於時代空間的東西，會隨著人的消失而消失，只殘存記憶。暫時性的。

當多年以後的盛鋮，再次回想起從前的種種，也許會忘記掉，他和葉喬木，還有過十天的幸福時光，而當他手中，那個寫著『盛鋮』二字的便條，也在他的世界里消失……再然後，便是葉喬木。

一小時不到的時間，葉喬木的身體損壞程度，便達到正常人過世十天的程度，盛鋮有點認不清，冥冥之中他像是理解了什麼，卻又沒徹底讀懂明白。

不管怎樣，他都會永遠地記住這十天的幸福與開心。

「唰——」

盛鋮湊到袖口處取出一把小刀，割裂掉他的衣服，在最靠近心臟的位置，一筆一劃地刻下一個名字——【葉喬木】（高危疼痛行為，友友們不要模仿！！！）

鮮血淋漓，生理性的痛意，讓他無助地閉上雙眼，感受血液從他身體裡面流出，而後又凝固，結痂，他一遍遍的，將癒合好的，不符合筆畫的傷痕重新劃破，直到最後，誰都知道他的心臟旁，待著的，是一個叫【葉喬木】的人。

盛鋮陷入昏睡前的最後一句話，「木木，以後我帶著你，一起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