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孤魂野鬼
「這樣就可以了嗎?」
站在山崖之上,看著那眼前之人將那一盒盒骨灰灑向天空。
白忘冬開口問道。
「雀鳥終究是要飛遠的。」
雀婆婆站在他的旁邊,用蒼老的聲音回復道。
她的聲音比起上一次見面顯而易見的虛弱了許多,拄著拐棍站在這裡,那身體佝僂的簡直都快要到了九十度的地步。
她看著那飛向空中的骨灰,眼中閃過了濃濃的哀傷。
「再說了,落葉要歸根,可是家都沒了,這根早就找不到了。」
她懷念大西北的風光,懷念那裡的一草一木。
可孤魂野鬼了無去處,不如就這麼被風吹散,也許飄著飄著說不準也能回家。
這是隱雀成立的那一天,所有小鳥們共同立下的規矩。
與其葬在他鄉異客,倒不如就這麼自由地飛。
雀婆婆長出一口氣,就這麼目睹著那些骨灰飛遠。
是她把雀宗剩下的這些小雀們帶到這個行當的,會有今日,全都是她一人之過。
「可曾怨過我?」
白忘冬開口道。
「如果不是我突然找上門來,那也許不會有今日這般畫面哦。」
「大人說笑了。」
雀婆婆搖頭。
「總歸會有這麼一天的。」
做著要人命的買賣,那就要有把命給丟了去的覺悟。
以前的安樂只是幸運,可運氣不會永遠存在。
雀婆婆用剩下所有的運氣去做了這個賭,如果拋開其他不談只看結局,這個賭賭的值得。
「那就稍微整理一下情緒吧。」
白忘冬淡淡開口,語氣隨意。
「把悲傷藏在心裡,後面還有很多事要做呢,別被絆住了手腳,飛不起來雀鳥沒有任何的價值。」
「遵命。」
雀婆婆微微俯身,同樣用最平淡的語氣回復道。
看著站在最前邊撒骨灰的霍安安回過頭來朝自己看來,雀婆婆再度朝著白忘冬俯身行禮,然後就朝著前面緩緩走去了。
白忘冬抱著肩膀抬頭看向天空。
不知道為何,腦海當中突然閃過了一些不太好的回憶。
「今日的你,頗有些多愁善感。」
清脆的聲音響起,有人代替了剛才雀婆婆站著的位置。
「這世上最折磨人的就是無處宣洩的恨意,他們是幸運的,起碼能給自己找了理由把這滿腔憤恨留給別處。」
白忘冬輕聲回復道。
「即便這個人可能會是你?」
「我無所謂啊。」
白忘冬搖了搖頭,笑著說道。
他收起下巴扭過頭看向不知道何時到來這裡的徐妙錦。
「徐姑娘,你知道什麼是孤魂野鬼嗎?」
徐妙錦沒有開口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既看不清前路,又尋不到歸途,只能在這人世間飄蕩。」
白忘冬抬起手指了指前面那一群隱雀殺手。
「你瞧,他們這像不像是一群孤魂野鬼啊。」
白忘冬似乎沒回答她的問題,但又彷彿給出了最清晰的答案。
徐妙錦眼眸低垂,瞬間沉默了下來。
一時間她好像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
或者說,也許此時此刻,就不應該開口。
兩人間的氣氛頓時變得分外的安靜。
「我要進雲家。」
兩三秒后,還是徐妙錦率先打破了這份安靜,開口說道。
「好啊,我來安排。」
白忘冬沒有任何的意外,幾乎毫不猶豫地就開口答應了下來。
這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這麼痛快,有詐?」
「真心實意,毫無虛假。」
「那就是有詐了。」
徐妙錦輕輕一笑。
「算了,反正終歸是殊途同歸,有沒有詐都無妨。」
她找她的厲鬼池,白忘冬尋白忘冬的真相。
這並不衝突。
「那就走吧。」
白忘冬放下抱著肩膀的手臂,伸了個懶腰開口說道。
「你不繼續再待一會兒?」
徐妙錦疑惑問道。
這葬禮看樣子也快結束了。
「不用。」
白忘冬活動了一下腰,放下了張開的手臂。
「本身就是送那小東西回來的,在這裡待著也沒什麼意思,給你安排進雲家以後,倒不如去找點樂子打發時間。」
「樂子?」
「嗯,大樂子~~」
……
雲至誠的馬車駛出了雲家,一路朝著城外跑去。
這副急躁的樣子,看起來就是有大事發生。
作為雲至誠最大的對手,孟凡龍站在酒樓之上,看著這一幕,幽深的目光中閃過了一絲疑惑。
「雲至誠今日都去做了什麼?」
「一大早去了一趟林家的道觀。」
羅壺站在他旁邊,開口說道。
「這才剛回來不久,就又要出去了。」
「林家的道觀?」
孟凡龍疑惑之色更重。
作為蘇州城幾大世家之一,林家他當然知道。
可他不知道的是雲至誠是如何和林家扯上關係的?
「這道觀可有什麼異常之處?」
「雲至誠的人把周圍看守的很嚴,我們的人沒能鑽進去。」
羅壺再次開口回答道。
雲至誠,林家……
孟凡龍眉頭緊皺。
這個消息來的有些突然,
讓他有一種局面正在脫離他掌控的感覺。
「查一下。」
你一直覺得知己知彼的對手露出了新的底牌,這是否就意味著,之前自以為對他的了解其實只是冰山一角呢?
孟凡龍不知道。
但他能混到今天,憑藉的就是那份刻在骨子裡的謹慎。
必須要查清楚了,他才能夠放心。
「是。」
羅壺出聲應道。
然後又緊接著開口說道:「那老大,現在呢?我們要不要派人跟一跟?」
「不用。」
孟凡龍開口說道。
「雲至義在他旁邊,跟不住的。」
那種有著野獸般直覺的怪物確實是夠棘手。
「等著看看他什麼時候回來吧,到時候你派人通知我一聲,我親自去摸摸他的底。」
「好的。」
……
而好巧不巧。
就在孟凡龍所待著的這處酒樓不遠處的一間茶樓里。
賈倦同樣站在頂樓的包廂里,看著雲至誠的馬車急忙駛過了這條街道。
他目光冰冷,一言不發。
而就在他轉過身的那一刻,一道單薄的身影就這麼消失在了這間包廂當中,走的毫無聲息,就像是從來沒有人在那裡出現過一樣。
他斟了一杯茶放到了一旁,用手掌感受著熱茶之上漂浮的熱氣,他緩緩合上了眼睛。
這場狩獵。
也是時候該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