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章 巧局已設待金鰲（五）
嘉靖和朱載坖的要求是，南直隸運送糧食的事情務必要秘密進行，若是走漏消息，則以失泄軍機之罪論處。這可把唐順之等人難住了。
這不可是一封奏疏，這麼好保密，這麼多的糧食，船隻還有押解的士卒，要想完全保密，何其困難。首先就是糧食的調集，這麼多的糧食，一旦官府出面採買，不但會導致糧價立刻上漲，而且恐怕就會走漏消息。
譚綸說道：「制軍、總戎，不如先將蘇州、松江兩府今年的起運通過海運北送，這樣的話也便於保密。」
其實大家都很清楚，嘉靖要的保密也就是第一次的保密，船隻到達天津和遼東之前，絕對不能走漏消息。一旦糧食抵達，保密也就不存在此事了。而在整個糧食的運輸過程中，最容易走漏消息的就是籌集糧食的環節了，大批糧食的買賣、調運，都很容易引起關注。
而現在的官府，要想完全保密是很困難的，所以譚綸建議，先直接轉運本該通過運河轉運的蘇松兩府漕糧，這些糧食已經在蘇松兩府的庫房之中了，對於官府來說，調動這些糧食是比較容易的，也不容易引起外間的懷疑，而且這兩府也在唐順之和譚綸的直接控制之下，便於調運。
但是這些糧食可是有專門用途的，是需要轉運京師的漕糧，雖然唐順之、譚綸貴為督撫大員，但是也不能輕易調動這些糧食。若是沒有過得去的理由，就算是唐順之、譚綸也不能讓地方州縣的長官交出這些糧食，這可是關係到他們考成的。
唐順之思慮了一會，說道：「之前戶部有令，查收三十六年以前通州寄庫余銀及改折掛欠漕糧濟邊，嘉靖三十六年新運暫徵折色三分之一，每石銀七錢。其南京倉糧，量於原折數外每石加銀一錢，不若以此為詞，有督撫衙門繳納折色，令州縣將本色運出。」
戚繼光也說道：「制軍、都憲，若是這糧食能夠運出，就以發放軍士糧餉為由，直接解入營中起運即可。」
這樣顯然是目前最可行的方案了，唐順之隨即簽發牌票，令蘇松二府將今年本色直接交戚繼光部充軍糧，所欠折色由總督、巡撫衙門支付，既然有督撫大員擔保，蘇松兩府的官員們也就隨即將調撥糧食送到戚繼光指定的地點，戚繼光也開始揀選士卒，調撥船隻等。
第一次試行海運，戚繼光肯定是要親自押運的，免得出什麼紕漏。戚繼光也查閱了之前洪武、永樂時的路線，自松江府出海，途徑淮安府雲梯關、鷹游山等淺海海域，自竹島向東北經靖海衛、寧津所轉至成山衛、威海衛、登州府，至此進入渤海灣海域，自候鎮西北大、小清河海口、乞溝河入直沽，抵天津衛，計三千三百一十里。
戚繼光準備按照永樂時的路線行進，畢竟是已經經過實踐的，嘉靖三十六年七月初十日，南直隸總兵官戚繼光親自統帥水師護衛沙船，自松江府金山衛南匯千戶所出發，押運漕糧二十萬石，去往天津。
而京師內外，已經是日漸緊張了，首先是黃台吉、俺答從大同右衛撤圍之後，就杳無蹤跡，這使得大明朝廷的神經始終緊繃著，因為朝廷內外都很清楚，俺答絕不會就此罷休的，他們原本圖謀大同右衛，但是被官軍挫敗，沒有搶掠到財物，肯定會捲土重來的，就是不知俺答的目標是何處。
雖然九邊官軍極力打探北虜的動向，但是到現在為止都沒有什麼消息，一天不能確定俺答的動向，大明君臣的心就放不下來。
更加要命的是由於整個北方今年受災，嘉靖不得不大規模蠲免北方的稅糧，使得北方各省繳納的稅糧大幅度減少，而需要賑濟的地方卻在不斷增加，現在是漕糧還未抵達京師，而請求賑濟的奏疏已經如同雪片一般飛往京師，請求朝廷賑濟。
但是眼下的通州倉，據嚴世蕃仔細查點之後，僅剩存糧六百九十萬石，要想賑濟受災地區，實在是有心無力。而北直隸已經出現了大批的流民，他們紛紛湧向京師，進一步推高了京師的糧價，現在京師的糧價已經超過二兩一石了，而漕糧還在運往淮安府等待起運的路上，最少還需要一個月才能抵達京師。
而比京師更加要命的是遼東的情況，據遼東鎮巡撫恭順侯吳繼爵奏報：遼東斗米至價銀八錢，民飢死者十八九。議賑議蠲，別無良策。乞速發糧食，否則不特生民無著，官軍亦無糧餉也！
遼東形勢危急，嘉靖也很清楚，一旦軍儲耗盡，士卒就會作亂，大明的這些丘八爺可不是什麼善類，一旦沒有糧餉，鬧餉嘩變都是尋常事。現在北虜的蹤跡尚不清楚，遼東鎮要是再出事情，那可就麻煩了，所以嘉靖當即直接下令戶部，先速發軍糧二十萬石與遼東，安撫軍心，千萬不能導致嘩變。
而聚集在京師附近的流民也越來越多，這也是使得嘉靖極為憂慮的事情，為此嘉靖召集閣臣和六部重臣商議此事。
嘉靖問道：「眼下京師附近流民日多，諸卿計將安出？」
徐階說道：「陛下，眼下首先要做的是賑濟災民，令北直隸各府州縣正官遍歷鄉村，集甲里老，舉善食以司粥廠。就便多立廠所，每廠收養饑民二百。不拘土著、流移，分別老幼婦女給粥，不致生亂。」
眼下大批流民聚集京師，首先要做的就是安撫民心，免生事端，否則這麼多流民，要是真的作亂，那可就麻煩了，對於這點，嘉靖也是深知厲害的，不但令通州倉出糧賑濟，還下令動員京師的富戶、寺院、道觀等協助官府賑濟百姓。
同時也要準備安置這些流民，他們身無長物，即便是回到故里，恐怕也難以生存，朝廷必須想辦法安頓他們，嘉靖難得的出內帑五萬兩，安置流民，派太醫購買藥材，防止瘟疫，對於怎麼處置流民，朝廷已經有成熟的處理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