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渡往生，不見來生，零的自述，楓雪的自責
我乃……異變主宰，自誕生的那一刻起，便受異變眾靈，萬般崇拜，一切因果與希望……盡加吾身……
我……看不見未來，是因為我等……終將消亡。我……不願曉過往，是因為我等……往事皆消。
我等……自調和而生，自……平衡而亡，短暫如一瞬煙火綻放，長久如一滴雨水乾涸……
踏遍五界，世人皆當不詳，共誅我等。望穿混沌，真人皆當玩物，隨意擯棄。
無根，無萍，無助，無能，未來一片漆黑，唯有一點光亮……若隱若現，先賢欲捕之，唯始祖有成，但……終歸於湮滅，此後……無人再成。
我……不甘心，我……不願亡，縱使宛若飛蛾撲火，我……亦願一試。
背叛……也好，不解……也罷，先賢所築道路已成，晚輩……自當勉勵。
混沌環流兮天開，陰陽流衡兮無災，八卦無擾兮世寧，亂流見缺兮異變……
我等異變者，本……已有所缺，真人為贖自己所犯之罪，更使我等，缺無可圓。
日夜抱怨，日夜煩憂，日夜恐懼，日夜……等待天定之亡……
我……羨慕所有生物體……即使以能量改造自身，亦不會有能量平衡缺失之痛……
我……憎惡所有生物體……沒有他們的存在，便不會有我族……永遠輪迴的痛苦……
我……敬仰真人，他們解放整個混沌，將其打理得井井有條，使得所有能量體，免遭戰火襲擾，世代安居樂業。
我……羨慕真人，無上的力量，不懼一切……不必如我等一般……為活命而殊死一搏……
我……憎恨真人，是他們，創造了外界，是他們，創造了生物體，是他們……使得我們受此無妄之災。
先祖的記憶告訴我……真人不出，我等異變主宰，為界一方，無人可敵，但……為何每一次異變……命運最終皆是走向滅亡……
從前……我不明白，如今……我似知曉……自我等誕生以來，真人就沒有打算……讓我等存活下來……
這命運……當真為命否？那真人……當真不可違逆否？
我……不願相信，先祖們的恥辱……我當洗刷，即便那真人臨世，我也……願與其一爭……
朝陽如常般升起，寒冬已然接近尾聲，各方近月來，沒有發生任何衝突，就像約定好了一般，等待著決戰之日。
零一人優雅地坐於王座之上，黑暗之中，看不清她的面龐。
「啪嗒……啪嗒……」
王座之上，似是傳來了水滴滴落之聲。
迎著黑暗細細看去，可見兩行血淚掛於零那雪白的面龐之上，一滴……又一滴，迎風落下，如鐵鎚般砸落於地面之上，激起一陣迴響。
究竟……還有多久……究竟……過了多久……為什麼……我什麼……都記不清了……？
好黑……好安靜……為什麼……這裡空無一人……我的族人……我的朋友……你們……在哪裡……？
「啪嗒，啪嗒……」淚水傳來的迴響之聲如雨落一般急切，只是……這每一滴落下之時，從未有過重合。
好害怕……好孤獨……誰能來陪陪我……誰能來救救我……誰能來………………殺了我……？
我為何要堅持這一切……我為何要與她們爭鬥……我為何會誕生於世……我為何……能夠背負這萬般因果……
歸邪……千殺……龍光……不……他們已經死了……被我殺死了……
那……如煙……不，不對……她也已殞命於柳煙市的城牆之下……
還有……還有誰……？
對了，還有葉天……他還活著，他不會死的……他不會……死的……他……不會……死么……？
不……他會死的！他會死！我也會死！我們都會死！沒有人能夠活下來……沒有人！這是我們的宿命……宿命！
為何……會如此……為何……會是這般模樣……？
說好了同生共死……為何……你們要先走？為何……我會殺了你們……
頭好疼……我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我會想起這些事……為什麼……我會流淚……？
零輕扶額頭，微微俯首，欲向後躺去，但這筆直的王座靠背，容不得她如此……
啊……我險些忘了，我沒有退路，沒有依靠，我是異變的主宰，唯一的王！是唯一的！是……孤獨的……
零緩緩抬起頭，掃視了一眼漆黑的宮殿，發出了斷斷續續的笑聲。
這笑聲，似是歡喜……似是悲哀……似是癲狂……似是絕望……
沒有人知道她現在的感受，也沒有人知道，她生來至此的感受……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零停下大笑，開始不止地咳嗽，待緩過氣來，兩行血淚再度緩緩滑出眼眶。
零滿眼憂傷，死死盯著伸手不見五指的大殿中心，也不知是在想著什麼。
就在此時，左右從門口至殿階佇立的十餘高柱，依次在中部點燃了藍紫色的火焰，宮殿大門也緩緩敞開。
映入眼帘的，是葉天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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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天緩步至殿中央，單膝跪地，作禮道：「主宰大人，前期工作已經準備完畢，請您給出下一步指示。」
零一掃方才落魄的姿態，優雅地穩穩坐於王座之上，微笑著回道：「嗯，你乾的很好，辛苦了，接下來……」
說著，零於右手匯聚出一個微微發光的小球，對著滿臉疑惑的葉天解釋道：「這個東西，似乎是叫做『縛影』，據我模糊的記憶所知，能夠一定程度上削弱仙神的力量，先交予你保管，等到決戰之日，我去解決外敵，你顧好自己便可。」
葉天起身，莊重地收下了縛影，確保其收好后，對零作禮，接著道：「前些日子，我在神葉市感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就是前段時間經常伴在那兩隻惡魔身邊的那個氣息……」
零微微皺眉，稍稍思索一番后，回道：「丹尼爾啊，那個被惡魔奴役的魔人，他似乎與那位聖壇公主的關係很差，不過……你倒是提醒我了，這個傢伙，是個變數……」
說著，零微微俯首，陷入沉思。
葉天微微抬頭，看了一眼沉思的零，低聲開口提醒道：「那個……主宰大人，前段時間，我感受到極北之地出現過一個極強的能量波動，與那位聖壇公主有些相似……」
零先是一驚，后又大喜道：「那我算是知曉……他近幾個月為何會在此地徘徊了……」
葉天有些驚訝地望向零，問道：「您早就知曉他的蹤跡了么？」
零點點頭，淡然回道：「是啊，我一直知曉，不過近些日子因為一些事……把他給忘了。」
葉天整理思緒，接道：「您的意思是……他一直在找尋那位公主，也就是說……有人告訴了他，公主在我們這邊……」
「不錯。」零點點頭，望著葉天，接著道：「我們似乎可以做一個假設……霧夢那傢伙，很早就與那幫人類在一起了，不過，她從來沒有露面，一直隱藏在背後，指導著她們。畢竟……聖壇方面不可能公開讓她來此界，她一定是自己偷偷過來的，偷偷過來……除掉丹尼爾，除掉，霧爵的黨羽。」
葉天似乎也理清了一切，回道：「所以……您的意思是，我們不用管他，他自然會與霧夢相戰。」
零點點頭，接著道：「當然了，他可以不用管，有些人……我們不得不管……」
葉天望向臉上布滿憂慮的零，不解地問道：「您……是何意？」
零稍稍沉思，陰沉著臉，回道：「混沌真人……」
「！！！」
此話落下，葉天再也無法淡定，渾身顫抖起來，眼中滿是驚懼，顫聲問道：「您……此言當真？」
零點點頭，道：「我不敢確定……我也不想去確定此事……我只知道……他們，我不得不防……」
葉天看著零，第一次，看見這種狀態的零，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是輕聲道了一聲離別之語，便轉身離去。
隨著葉天離去，大門緩緩關上，左右的火焰也依次消散，整個宮殿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兩行血淚再度從零潔白的臉龐滑下。
真人吶……你們……真的會在意我這個……於人界苦苦掙扎的……小小塵埃么？
若是你們真如我所料想般……要將我等趕盡殺絕……那我倒要好好體驗一番……你們這幫所謂真人的權威……
零再度發出那如癲似狂的長笑，笑得婉轉動聽，笑得幽怨悲哀，笑得……聞如亡命……
與此同時，妖魔大營內，楓雪一人喝得酩酊大醉，身邊只有一些兵士照料著她。
兵士們見楓雪此狀，紛紛將酒撤去。
楓雪卻是發瘋似的對他們大吼道：「你們……想做什麼？想造反不成？」
說著，楓雪抬起手，晃晃悠悠地指向眾人所抱的酒罈，又指了指自己身前的桌子，示意眾人將所有酒罈放回原處。
眾人互相對視，這些日子，楓雪皆是此狀態，他們不想看著楓雪就此沉淪下去，但她的命令，他們也不敢違反，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楓雪暴怒，一掌將身前的桌子拍得粉碎，拎起一名兵士，一拳打在臉上。
兵士被一拳打飛，躺在地上，口吐鮮血。
其餘眾兵士看著搖搖晃晃的楓雪，皆是後退一步，不敢靠近。
楓雪到處亂晃，望著眾人，眼神中儘是不滿，隨即笑道：「很好……很好，既然如此，你們也沒有必要再留在此地，滾！都滾！給我滾得越遠越好！」
望著發瘋似的打砸著大營內一切的楓雪，眾人紛紛放下酒罈，往外散去，儘管有萬般無奈與不舍，他們也只得離開，這是楓雪，給他們最後的命令。
楓雪攙扶著支柱，一步步走到帳外，望著眾人遠去的背影，似乎是放下了所有重擔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都滾……滾得越遠越好……不要再參與這對你們而言無意義的廝殺……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就不該帶著你們前來奪取這什麼世界之心……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語罷，楓雪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壓力，仰天長嘆，號啕大哭，一瞬便將其完全釋放了出來……
也不知是哭了多久，楓雪的臉龐之上，刻下了兩道深深的淚痕，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已是哭得失了聲。
楓雪紅著眼，微微啜泣，望向天際，強行擠出一絲沙啞的聲音，自言自語道：「我等妖魔一族……終是再無崛起的可能了么……抱歉啊，我的族人們……是我害了你們……抱歉啊，先祖們，罪人楓雪……帶領著落魄了千萬年的妖魔一族……走向了滅亡，我自知無顏面對你們，所以我遣散了還存活著的全部族人，王葬之禮……我不配享受，就讓我在這爭奪世界之心的戰場上，一人默默地死去吧……」
話音落下，楓雪微微俯首，雙手合十，置於胸前，自顧自地也不知對誰祈禱著……
與此同時，別墅內，眾人正聚在休息室中，歡聲笑語地攀談著。
而外出歸來的幽雪，卻中斷了眾人歡快的交談。
「有件事需要給你們說一下，丹尼爾那傢伙……不知為何，正在向著我們這邊靠近，估計開春之時，他便會抵達我們別墅外圍。」
話音落下，休息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之中，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霧夢。
霧夢低著頭，死死攥緊雙拳，咬牙切齒，眼神中儘是憤怒，什麼都沒說……但似乎，卻又什麼都說了。
幽雪緩步靠近霧夢，低聲耳語道：「也是時候了吧……邁出終結你們恩怨的第一步，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可猶豫的呢？」
霧夢微微看向幽雪，旋即又收回眼神，低聲回道：「你還真是……什麼都知曉啊……不過，你說得對，也是時候，邁出終結這一切的第一步了……」
幽雪微微一笑，一把拍了拍霧夢的背，對眾人笑道：「好了好了，你們也無須擔憂，我們這位可愛的公主殿下，能夠處理好此事的。」
說著，幽雪也拉過一把椅子，坐在霧夢身旁，與眾人一道攀談了起來。
眾人東扯扯，西聊聊，用過晚餐，在後花園散步、打鬧一番后，便各自回了房，與往常一樣，過著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