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討債
林凱沒睡多久，便被一陣爭論聲吵醒了。
費多住的房間屬於旅店裡比較大的一間，有一座陽台，外面天剛蒙蒙亮。
林凱披上外衣，推門來到陽台上往下觀看。
旅館前的空地上，一名大腹便便的男子在一群護衛的簇擁下，正在和露尼娜對峙。
男子的手下各個身強體壯，看來並非等閑。
此事並不奇怪，距離寂岩城比較近的村鎮雖說不如多勒村那樣身處荒山野地，卻也說不上絕對安全，每個小鎮都有自己的守備人員。
這些類似民兵的組織是得到官方認可的，被稱為守衛隊。
此外布魯維爾鎮還有寂岩城直接指派的城衛隊守護，只不過，鎮長無法完全調動這些城衛隊士兵。
駐紮的少量城衛隊也不會接受除了保護村子本身安全之外的任務。
樓下的爭吵依然在繼續……
林凱雖然錯過了開頭部分，但是聽了一會，他很快大致明白了男子的身份和來意。
樓下的男子名為吉恩·布魯維爾，正是布魯維爾鎮的鎮長。
鎮長先生顯然對露尼娜解決墓地里麻煩的方式不甚滿意，打算拒絕支付報酬，甚至要求賠償，而露尼娜則交叉著手臂，冷冷看著鎮長。
「我讓你解決墓地的不死生物，沒讓你炸掉整座墓地！」
露尼娜偏了偏頭：「你就說不死生物解決沒解決吧。」
「那是我們布魯維爾鎮幾代人死後安眠的地方！」
「但是你疏於管理，令不死生物在『幾代人死後安眠的地方』滋生。」
「我們最初見面時你不是說過了嗎？不死生物滋生是因為有邪惡的魔法師從中作祟！」鎮長繼續咆哮道。
「的確，但是委託也確實完成了，別想要從『最後的選擇』手裡賴賬！」露尼娜的語氣開始不善，暗藍近黑的長發無風自動。
「我、我告訴你，我是布魯維爾家族的吉恩·布魯維爾男爵，和伯爵大人也是談笑風生，別以為區區傭兵就可以威脅我！」鎮長邊說邊後退了半步，似乎想要隱沒在身後的保鏢和打手中。
雖然露尼娜對林凱的態度一直以來都稱不上有多友善，而且這次林凱除了回收黑暗騎士曼可達之外更多是在打醬油，但是，他很確定露尼娜不會一分錢都不分給他。
前提是，露尼娜要從鎮長手裡拿到錢。
「嘿！露尼娜小姐！」林凱推開木窗，大喊著向樓下揮手，「你難道沒提到那名死靈魔法師臨死前的話嗎？他們在鎮上可能還有同夥！」
露尼娜打了個響指，一道火舌自她指尖竄出：「對啊！我忘記了！
你看，鎮長先生，墓地的麻煩是解決了，但是我們公會向來很注重客戶滿意度。
作為附加服務，我們會幫你們鎮子清理掉潛藏的威脅，用和清理墓地時一樣的方式。」
鎮長眼前一黑：「不，你們趕緊離開。」
露尼娜甜甜一笑：「那怎麼行呢，這樁委託還沒結束啊。」
「我可不想小鎮也飛上天！」
「你了解不死生物嗎？你了解各種詛咒嗎？不，你不了解。」
「你們不是有什麼任務在身嗎？那就趕緊離開，我可是一個子兒也不會給的！」鎮長咆哮，顯然以他的身份，對林凱等人這次參與的行動有所耳聞。
露尼娜繼續微笑：「合同就是合同，你想賴賬，我們可不會。我們會仔細檢查各個地方，以確保鎮子里每個地方都安全，哦，對了，聽說你家挺大的，可能會藏著魔法師。」
「你們、你們沒有權利查我的家裡！」
林凱繼續在二樓高喊道：「鎮長先生~幫助您清除家裡的危脅不一定要進去查！我們在墓地的時候也沒挨家挨戶，呃不，挨墳挨墓的檢查每個地方，聽說你家挺大的！真遺憾！」
費多這時也同樣來到陽台。
他笑著推開林凱，一躍而下，落到露尼娜身後。
看個頭的話費多比對面鎮長身後的打手中最高的人還要高出整整兩個頭——而且這兩個頭的大小要以費多那臉盆般的腦袋計算。
費多一登場，對方氣勢明顯矮了一截。
只見費多將手放在嘴邊，用一種類似於唱歌，卻又聽不出什麼調子的聲音大喊道：「聽說你家還挺大的嘞，鎮長先生呦，鎮長先生，嘿呦嘿。」
聲如戰場上的號角。
鎮長這時完全退到了打手們之間，聲音顫抖著問：「你、你們要幹什麼。」
「聽說你家還挺大的嘞！」
「聽說你家還挺大的嘞！」
一盞盞燈在旅店的房間里亮起，隨後房間里飄出低沉的歌聲。
這是「最後的選擇」公會此次前來的傭兵，雖然實際人數只有寥寥數人，卻給人一種大海上海盜們唱出嘹亮船歌的感覺。
「聽說你家還挺大的嘞，鎮長先生呦，鎮長先生，嘿呦嘿。」
在歌聲與燈光之中，布魯維爾鎮這家旅店竟宛如變成了惡魔的巢穴。
「聽說你家還挺大的嘞，鎮長先生呦，鎮長先生，嘿呦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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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你家還挺大的嘞，鎮長先生呦，鎮長先生，嘿呦嘿。」
林凱側耳傾聽，想從中分辨出克羅斯的聲音。
原因無他，只是想聽聽克羅斯歌唱的怎麼樣。
旅店裡其他的住客紛紛推開窗子或者來到陽台查看。
露尼娜腳下生出一個火圈，火圈中心反常地凝結出寒冰。
冰柱越疊越高，將露尼娜托起，她不再看向鎮長，而是四下張望，似乎在尋找鎮長的住所。
「這是在幹什麼！」一個蒼老乾澀的聲音響起。
來人是一名老年魔法師，花白的鬍鬚垂在胸前，身穿一件潔白的法袍，手裡拿著一根頂端鑲嵌著藍色寶石的木製法杖，非常符合林凱對於魔法師的「刻板印象」。
旅店裡那魔鬼般的歌聲瞬間停息。
……或者說大部分停息。
還有個聲音繼續唱著：「聽說你家還挺大……」
聲音越來越小，明顯為女性，想必是潘，因為公會裡一共只有兩名女性成員。
「杜理卡斯先生！」鎮長呼喊著老者的名字，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這幫野蠻人要打劫我們布魯維爾鎮！」
「怎麼說？」杜理卡斯的聲音慈祥中帶著威嚴之感。
鎮長趕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當然，在他的描述中自己是一位可憐的受害者。
「哦，」杜理卡斯點頭道，「我明白了，這件事『最後的選擇』公會確實做得有點過火，需要做出點賠償，但是他們也確實解決了問題。
依我看，要不然就這樣，你們雙方各退一步，鎮長先生，你把錢付了，露尼娜小姐，你也就別賠償了。」
鎮長連連點頭：「好好，都依著杜理卡斯老先生，我們各退一……嗯？」
鎮長意識到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杜理卡斯先生，我……」
老魔法師杜理卡斯面色陰沉，初升的照陽自他的背後射來清晨的冷光，令他整個人都籠罩在光暈之中：
「布魯維爾鎮鎮長，吉恩·布魯維爾先生，根據我得到的消息，布魯維爾鎮墓園常年人手不足、管理混亂、資金流向不明，導致邪惡的死靈魔法師趁虛而入。
墓園滋生的不死生物之強大，比你之前向向寂岩城彙報的還要可怕，但是你害怕追責，瞞報漏報，導致多名接受委託的冒險者喪命，你否認嗎？」
豆大的汗珠沿著鎮長的鬢角緩緩流下：「不，杜理卡斯先生，我也不知情，我也是受害者。」
「吉恩，」杜理卡斯的語氣變得親切幾分，「你知道『最後的選擇』是寂岩城參與安保和特殊案件偵查的三家公會之一吧？」
「知……聽說過。」
「我也不多說什麼了，你自己體會。」
「可是……」鎮長似乎還想掙扎一下，「鎮民那些受到玷污的先祖……」
「杜理卡斯先生，」林凱倚靠在陽台欄杆上，「我能說一句話嗎？」
「這位是？」杜理卡斯向露尼娜問道。
「我們公會的預備成員，」露尼娜如實回答。
「哦，」杜理卡斯轉頭向林凱微笑，「你說吧，小夥子。」
林凱高聲道：「鎮長先生！你說我們玷污了鎮民的列祖列宗！可是！我們到達墓地的時候那裡的死人全都跑出來熱烈歡迎我們！
要說玷污的話，在他們轉化為不死生物的時候就已經受到玷污啦！我們是幫他們安息啦！整片墓園也高溫消毒過了！沖著這份功勞也值幾個賞錢吧！」
費多哈哈大笑起來。
鎮長看著林凱的眼睛似乎要冒出火來：「今天的事我記下了！『最後的選擇』還有你這個毛頭小夥子！你叫什麼名字？」
「清潔工！」
氣憤的鎮長沒再說什麼，對著一名手下招了招手，手下立刻拿出一個錢袋。
林凱眨了眨眼：好傢夥，原來鎮長一開始就已經把錢帶在身邊，做了最壞的打算。
露尼娜撤去腳下的魔法火圈，從鎮長哆嗦的手裡接過錢袋，打開看了看，將錢袋收起。
眾人也不多做停留，露尼娜帶著公會成員直接上馬或者鑽進馬車。
杜理卡斯也在眾多護衛的擁護下進了一輛豪華馬車。
人聲、馬蹄聲、車輪聲嘈雜，不多時，整個車隊離開布魯維爾鎮，只剩下鎮長和一群手下依然站在旅店前的空地上。
「最後的選擇……」鎮長憤憤地說，「難怪是最後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