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黑暗騎士

布魯維爾鎮墓地正中。

露尼娜雙手撐起一個半圓形的寒冰保護罩將林凱和潘保護在下面。

不遠處，渾身繃帶的費德羅站在原地，似乎在發獃。

「你快過來。」

露尼娜騰出一隻手，勾勾手指，保護罩出現一個缺口。

這時，炸飛到半空的墓碑和建築碎片如冰雹般砸落。

費德羅立刻向保護罩的缺口衝去。

可才跑了兩步，身體突然僵住不動了。

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束縛著他。

突然間，費德羅身上的繃帶再次解開一部分。

散開的繃帶宛如士兵方陣整齊的矛頭一般根根直立，指向天空。

下一刻，每個繃帶頭都自行打了個結。

墓碑落下，砸在露尼娜製造的冰牆之上，發出乒乒乓乓的響聲。

轉看費德羅那邊，打結的繃帶頭如同一個個小拳頭一般，對著漫天落下的雜物展開一頓猛烈的連打，速度快到都出現殘影。

落下的墓碑紛紛炸裂。

林凱和潘看得都有點目瞪口呆，露尼娜則無奈地揉了揉眉心處。

塵埃落定，露尼娜撤去寒冰保護罩，繃帶也盡數重新纏上費德羅的身體。

費德羅語帶無奈地自言自語：「何必浪費能量。」

他轉頭對著林凱和潘尷尬一笑：「呃哈哈……見笑了，今日所見有關在下所用的魔法的細節，還請二位保密，在下必有重謝。」

露尼娜以命令的口吻補充：「這不是請求，而是任務，只要你們都管住嘴，好處少不了你們的。」

林凱和潘連忙點頭。

林凱忍不住問：「費德羅先生，您剛才施展那是什麼魔法？」

露尼娜剛要發作，費德羅擺了擺手，說道：「沒關係，露尼娜小姐，我這次自作主張跟過來，自然是做好了被貴公會其他會員知曉我的能力的心理準備，我專修的派系是咒能和召喚。」

所謂咒能系，其實是魔法中一個比較雜的派系。

咒能系魔法中，有一些可以對己方進行增益，對裝備附魔或者強化，或者搬運、儲存、甚至創造物資等。

另一些則會對敵人和裝備施加可怕的詛咒和減益。

除上述情況外，許多不便分類到其他派系的雜七雜八的魔法也會被強行劃分到咒能派系。

而召喚系則是召喚其他生物協助魔法師作戰的派系，甚至對於某些召喚大師來說，召喚來的生物才是作戰的主力軍。

聽起來簡單，可具體召喚出哪種生物，召喚物的總數是多少，種類又是多少，召喚物是實體還是靈體，是否具有唯一性等卻又千差萬別。

「難道說，你剛才呼喚的『薇薇安小姐』是召喚物？」林凱詫異道。

「沒錯，不過對我來說，薇薇安小姐並不是從屬，而是重要的夥伴。

在我最無助的時候，我進行了一個危險的召喚儀式，而回應我的則是溫柔的靈界生物薇薇安小姐。」

聽到「靈界生物」幾個字，林凱下意識地看了看右手佩戴的魔戒-啊哦。

啊哦一直認為林凱是來自靈界的靈界生物，看來不無道理。

靈界生物確實神秘又強大。

林凱雙手攤開，放在身體兩側，略微鞠躬，做了個寂岩城地區標準的紳士禮。

「感謝薇薇安小姐出手相助。」

一條繃帶揚起，自行揮了揮。

彷彿在說：小事而已。

「啊，對了，」費德羅摸了摸下巴，「守墓人變成那種怪物可能就是傳說中的『石面屍妖』，我在一本古籍里讀到過它們的存在，但從未見過活體……啊，或者應該說死體？」

「哪本書？是《不死生物大全-補充版》還是《你可能一輩子都沒見過的墓地怪物》？」露尼娜突然來了興趣，雙眼放光。

這位以擅長元素系魔法里冰系和火系分支而聞名的「最後的選擇」公會副會長露尼娜·赫菲斯，對死靈魔法抱有非同尋常的興趣。

林凱之前在珍妮太太的店鋪里就有所領教。

「露尼娜小姐，你在怪物釋放那種吼叫類技能時提醒我們逃走，是知道這種不死生物的能力嗎？」林凱問道。

「不全是，」露尼娜沒有責怪林凱隨意發問，語氣中甚至不帶有那種常見的命令感，「曾經有個人給我講過關於這種不死生物的傳說，我一直想找到對應資料。」

「那個……」潘小聲說，「很抱歉打擾幾位的雅興，不過作為在場唯一的非魔法師，請允許我略作提醒，我們的任務還沒完成。」

聲音雖小，卻沒有任何抱歉的意味。

「確實，之前守墓人提到過他有一個主人什麼的，」林凱說。

露尼娜表示肯定：「嗯，我來偵測一下，雖然我懷疑那個石面屍妖的主人已經在爆炸中被炸成渣了。」

說罷，她從懷中有些費力地掏出一枚刻有獨眼的圓形項墜。

林凱略帶警惕地盯著項墜上的獨眼，他現在對所有和眼睛有關的東西都不太信任。

露尼娜將吊墜抵在額前，低聲念了一句：「黑暗中的黑暗，我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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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強力的魔法能量漣漪以露尼娜足下為中心擴散開。

在林凱的眼中，黑暗中的墓碑和建築等被灰色的線條勾勒出輪廓，而其中有半口石棺的殘骸顏色尤其明亮。

仔細看去，那正是林凱他們之前所待的墓室中用來盛放黑色屍水的石棺。

再繼續分辨的話，那些曾經沾染過屍水的物品也被高亮顯示出來。

被高亮的物體中沒有任何特殊的存在。

「高等黑暗偵查術吊墜，」費德羅有點羨慕地說，「難怪露尼娜小姐會特意等到晚上再來。」

林凱掏出眼鏡——黑曜透鏡——戴上，再摘下。

除了戴上眼鏡的時候會比較黑之外，戴不戴眼鏡沒有任何區別。

黑曜透鏡是有偵測和鑒定雙重效果的。

顯然，與黑色屍水關聯的魔法超過了黑曜透鏡所能偵測的上限。

而露尼娜的項墜的魔法不但可以正常發揮作用，甚至可以讓作為隊友的林凱也看到偵測結果。

這一刻林凱有點酸了。

不同魔法物品之間確實存在不小的差距。

*

「看上去沒什麼問題，我們撤。」

片刻后，露尼娜宣布。

幾人踏過已經倒塌的墓地圍牆，出了墓地的範圍。

「且慢！」潘突然叫住眾人，「地上的痕迹不對勁。」

林凱聞言，立刻憑藉弱光術觀察著地面。

寂岩城的某些高級公墓擁有寬敞的空間和整潔的草坪，同時遠離不死生物和任何邪祟的騷擾，會有一些市民在每周一次的休息日前去祭奠以及郊遊。

而頻繁往來的生人氣息能進一步壓制屍體自然屍變的可能，減少市政開支。

小鎮的墓地嘛，就和寬敞整潔不搭邊了。

但是馬上就要到風神祭，最近還是有不少人前來祭祀——當然，這是在墓地出現不死生物之前。

沙隆坦大陸上有地、水、火、風四位主要神只。

祂們不僅僅代表著四種元素，而是每一位都身兼數職，並由此催生出四大教派。

教會共同規定，按順序每年輪流為一位主神舉辦大型慶典，為其他三位舉辦中小型慶典，慶典時間不固定，由主辦教會通知。

就是說，每四年才會有一次風神的大型祭祀，而灰岩半島又以風神和水神的信徒居多，因此這兩位神明的祭奠會格外隆重。

潘拔出反曲刀，用刀尖指著地上的痕迹解釋著：「這些腳印是在我們之前來到墓地的冒險者的。」

布魯維爾鎮的墓地位於小鎮西側的主路附近，一條小路連接著墓地和主路。

所謂的主路就是貫穿灰岩半島郡東西三條大路之一，丘陵大道，西起亂象地-哥布林丘陵附近的東谷鎮，東至寂岩城。

小路上確實有腳印和車轍的痕迹，但是要辨認出腳印間的區別，卻並非易事。

潘繼續解釋：「這些痕迹要更早，是不死生物出現之前，來到墓地祭祀的人留下的。

這些拖沓的腳印，是不死生物留下的，只有殭屍一類的不死生物或者身患重病的人才會這麼走路，而病人不會來這裡。

其中這一排痕迹明顯深一些，步幅卻相對正常，說明腳印的主人身高並不突出，卻比一般人要重。

他的鞋子並不昂貴，說明他大概率不是大腹便便的商人或者貴族。

而這一排，時斷時續的痕迹，是鐵鍬拖在地上的痕迹。」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些腳印是守墓人留下的？或者應該說石面屍妖？

這麼一說，那雕像的頭部確實看上去很沉重，如果是普通人的話，應該抱著都很費勁。」

林凱邊說邊給自己補了一個弱光術，又對潘和費德羅使用了同樣的法術。

露尼娜則在林凱走近前，給自己補了一個弱光術，而後說道：「走，我們去看看，最好是能找到那個什麼主人，這樣回去要錢方便一點。」

守墓人的腳印帶著眾人穿過墓地小路，直接上了丘陵大道。

丘陵大道上鋪著砂礫和灰岩半島標誌性的灰岩的碎片，痕迹追蹤到這裡似乎就中斷了。

不過，潘顯然不這麼認為。

她沿著丘陵大道來回奔跑，頭上的弱光術光點一顛一顛的，宛如螢火蟲一般。

很快，她在大道的另一側追蹤到了其他人都沒注意到的生物活動痕迹。

這條痕迹通向附近的一座山丘，從山丘上正好可以隔著丘陵大道俯瞰對面的墓園。

「都準備一下，」露尼娜提示。

林凱趕緊為自己施展能量護甲。

這時，潘從黑暗中現身，而林凱都沒注意剛剛對方是何時短暫離隊的。

潘彙報道：「山上有座小木屋，應該是守墓人的備用住所，屋裡有血腥味。」

「備用住所是什麼意思？」費德羅問道。

「就是守墓人白天休息的地方，有些守墓人常年住在墓園裡的小屋內，有些則住在距離墓園很近的地方。

尤其像布魯維爾鎮里這種修葺不佳的墓園，就算是守墓人也未必願意全天候呆在墓地里。」

「別廢話，我們走，」露尼娜帶隊上山。

不多時，小隊來到一座小木屋前，屋裡沒有任何光亮，因此夜間從山下的丘陵大道上很難發現木屋的存在。

潘說的沒錯，林凱可以清晰地聞到非常濃重的血腥味。

突然一陣響動傳來，一道碩大的黑影四肢著地，從木屋後面爬上屋頂。

隨後黑影站了起來。

月光灑下，黑影露出本來面目。

那是一名身穿黑色重鎧的人或者人型生物，鎧甲頭盔的縫隙透出兩團瑩綠色光芒，背後背著一柄大劍。

劍身巨大，彷彿一塊完整的黑鐵。

此等重量，劍刃是否鋒利已經不重要了。

他，或者是它的右手拋起一個圓形物體，再穩穩接住。

那赫然是一顆人頭。

房頂的生物稍微掀起面甲，露出完全沒有血肉的骷髏下顎。

隨後狠狠咬在人頭的臉頰上，撕下一大塊血肉。

這塊血肉穿過下顎骨，徑直落到了鎧甲的胸甲中消失不見。

隨後在眾人的注視中，面甲下瑩綠色的眼睛竟然逐漸轉化為血紅。

「骷髏騎士，」潘低聲道。

「不，」露尼娜指正，「它恐怕已經進化成了黑暗騎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