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遺物

第9章 遺物

她一時高興,竟忘記宮裡的規矩,直接稱呼徐玉寧為「大小姐」。

徐玉寧許久沒聽到有人喊她「大小姐」了,倒是愣了一下。

怕徐玉寧尷尬,珍珠連忙抬手擦了擦眼睛,轉身去收拾桌上的飯菜:「小主,您先去歇會,我把飯菜撤了,讓瑪瑙他們分一分。」

徐玉寧沒有苛待下人的愛好,只是主僕有別,下人是不能與主子同桌用飯的,所以徐玉寧每每用完飯,剩下那些沒怎麼動過的菜都讓珍珠他們幾個分了。

待珍珠走後,徐玉寧靠在窗邊看著院里的一叢芭蕉出了神。

昨夜剛下過大雨,那肥大的芭蕉葉被洗掉了表面的灰塵,顯得越發碧綠。

她以前從來沒有覺得芭蕉好看,這會兒卻她然想起韓文公曾說:「升堂坐階新雨足,芭蕉葉大梔子肥。」

竟非常符合眼前所看之景。

徐玉寧來了興趣,起身去找筆墨紙硯,想將此詩默下來,卻聽到東梢間那邊傳來「嘩啦啦」一連串聲響,接著便是幾人膝蓋跪地的聲音。

瑪瑙嚇得聲音都變了:「小福子!怎麼這樣不小心?!」

小福子惶恐不安,撲通跪了下來:「奴才該死!」

不一會兒珍珠就一臉蒼白地小跑進來找徐玉寧。

一見到徐玉寧,她直接撲通跪地,整個人嚇得瑟瑟發抖:「小主……」

徐玉寧頓時興緻全無:「何事如此慌張?」

珍珠嘴唇哆嗦著,卻半晌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徐玉寧見狀,徑直越過她往東梢間走去。

一進東梢間,就看到地上掉了一地的書畫捲軸,有好幾卷畫掉到地上直接一滾攤了開來,地上還有一攤濺開的墨汁。

琥珀、翡翠、瑪瑙還有小福子四人直接跪在面前的一幅人物畫像跟前,個個嚇得臉色發白。

那是受墨汁污染最嚴重的一幅畫。

一看見徐玉寧匆匆進來,瑪瑙帶著其餘三人重重地磕了一記響頭:「請小主恕罪!」

徐玉寧急忙上前一步,待看清攤在他們面前的那捲畫時,她心裡頓時傳來一陣鈍痛,整個人身形一晃,差點跌倒。

他們弄髒的,是徐玉寧畫的先太子蕭行的畫像!

——畫中一身紅衣的青年男子手執書卷,立於窗前,端的是溫潤如玉,舉世無雙。

窗外外面是皚皚白雪,一樹灼灼紅梅,與窗內的端方君子相映成趣。

——畫中的他似乎看到了什麼人,正眉眼含笑地抬起頭朝外面看了過來。

那雙璀璨的眼眸透過了這幅畫,彷彿也看向了站在畫外的人一樣。

此畫作於兆慶二十四年臘月初八,離他們大婚的日子正好還有一年。

那天她興緻沖沖跑來東宮找他時,他正站在窗邊看書,兩人隔著大雪遙遙相望,徐玉寧被他看得臉蛋一紅,內心的羞恥讓她差點轉身跑掉。

徐玉寧蹲下身,將地上的畫小心翼翼地捧起來,卻見墨汁將這畫像染黑了一大塊,直接將那人的一身紅衣蓋住了,有一坨墨汁濺到了他的臉上,損了他的幾分俊美。

這是徐玉寧保留的唯一一幅先太子畫像,前世這幅畫被她視若珍寶,是這幅畫支撐著她活了六年……

可是這一世,她都還沒來得及打開看一眼,就毀了。

徐玉寧掏出手帕,將上面還微濕的墨一點一點擦乾,可終究恢復不了原樣了。

宮中人人都知道徐美人曾經是先太子妃,與先太子感情甚篤,甚至為了先太子拒絕成為皇上的女人,珍珠等人不小心毀了先太子的畫像,難怪如此害怕。

看著跪著的四人,徐玉寧怒不可遏:「到底是怎麼弄的?!」

小福子立馬跪到前面來:「回小主的話,一切都奴才的錯!前日遷宮太匆忙,屋裡頭東西亂糟糟的,奴才就想將這些畫整理一下,沒想到被凳子絆了腳,打翻了硯台。小主要罰就罰奴才吧!」

「這硯台幾天沒用過,墨是乾的,何來的墨汁?」

小福子臉色一變,「奴才不知……」說著,突然意識到這句話有糊弄之嫌,又重重地磕了個頭,「奴才是真的不知道啊!求小主饒命!」

徐玉寧呼吸一窒,捂著胸口踉踉蹌蹌地後退一步,誰料居然『砰』一聲撞上了身後的書案。

跪在地上的幾人頓時噤若寒蟬。

靜默良久后,一旁的珍珠突然想起了什麼,臉上血色霎時盡褪:「遷宮的時候奴婢怕有遺漏,便重新對了賬冊,奴婢昨晚在這塊硯台上研了墨……請小主責罰!」

徐玉寧拿著畫像的手在一直在發抖。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她終究什麼都留不住,是不是?

「殿下,你是不是在怪我?怪我進了後宮,成了他的嬪妃?」

徐玉寧心如刀絞,用力地閉上了眼睛,一滴眼淚頓時從她的臉頰上滑落,『啪嗒』一聲掉在了畫像上,暈染開來。

自古以來,後宮的女人多的是身不由己。

蕭奪寧願被天下人所指,亦要做出弟奪兄妻之事,她徐玉寧手無縛雞之力,如何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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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現在已經是大武的皇帝!

「小主,請您保重身體……」瑪瑙見她臉色發白,不由出了聲。

徐玉寧壓住內心的悲痛,伸手摸了摸畫像上那人溫柔繾綣的眼睛,終於慢慢將手裡的畫像重新卷了起來。

小福子以為自己大難臨頭,卻忽然聽到徐玉寧有氣無力地說道:「你……你們都出去吧,讓瑪瑙一人留下伺候。」

珍珠連忙帶著小福子等人退了出去。

他們前日遷宮,從永寧宮搬來的東西大部分還堆在這裡沒整理好,先太子的遺物是瑪瑙幫著整理的,徐玉寧紅著眼睛問她:「瑪瑙,他的東西呢?」

瑪瑙小心翼翼地打開一個紅木箱子:「小主,都在這裡了……」

先太子以前用過的筆墨紙硯、看過的書籍,是她瞞著蕭奪的眼線從東宮偷出來的。

徐玉寧走到紅木箱子前將先太子的畫像小心翼翼地放了進去,目光一直在箱子里留戀。

她慢慢地伸出手出去一遍又一遍地摸著裡頭的東西,良久才輕輕地將箱子合上了:「把這些東西鎖起來搬到庫房小心保管,不要再弄壞了!」

瑪瑙點頭應是,當即就將大箱子鎖了起來。隨後出去叫了琥珀和翡翠一起將東西搬到了庫房。

將東西搬好后,徐玉寧將他們所有人都屏退了,一個人失魂落魄地坐在書案前發獃。

瑪瑙一從裡頭出來,珍珠就迎了上來,一臉不安:「小主怎麼樣了?我寧願小主打我罵我,我也……」

「你先別顧著自責!」瑪瑙和珍珠認識得最久,對彼此也最掏心掏肺,她拉著珍珠走到小角落,「我覺得你這件事做得對!」

珍珠不解,聲音都變了:「你這話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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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本宮才是皇帝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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