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盈後宮

第76章 盈後宮

幾次三番拿遲奚祉的名號來壓她,恫之以權勢,誘之以名利,這也不像他們口中的——不懂變通。

元邑樓也跟著站起身來,打著圓場:「時辰不早了,既如此,殿下路上小心,可要兄長送送你?」

元知酌頓住腳,卻未回身,拿著馬鞭的手隨意在空中揮了揮,俏聲笑語,「不必,今日玩得十分暢快,今後有機會再與諸位策馬作樂、不醉不歸。」

洛白跟在元知酌的身後,他沉默寡言,元知酌也不樂意搭理他,一路上兩人無語。

喝了點酒,元知酌騎馬的速度甚疾,臨近宵禁,路上霜氣凝重起來,路人零星,一路回宮,她恣意揚鞭,也沒管身後的人如何。

兩人幾乎是卡著時間回到宮中。

——

回鸞禧宮的宮道上,青磚透寒,銀白的月色照亮兩旁的紅牆,元知酌碰上了尚寢局的女官,她身後的宮女手裡提著兩盞灼亮的紅燈籠,上燈罩上面綉著鴛鴦戲水的圖案。

而女官端著的木盤上放著一壺御酒,元知酌瞧了一眼,她此刻還有些貪杯,便不顧那女官的勸阻揭開酒帽聞了聞。

一股不像醇酒的葯香,很淡,也有些熟悉的味道,似是被綁失憶的那晚,她在勾欄瓦楞被老鴇強灌的美人夢。

元知酌掀起眼皮忽問:「這些是可送到乾寧宮去的?」

為首的女官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有些不敢直視她,只是輕點了下,「回娘娘的話,是陛下叫臣送到乾寧宮去的。」

「這些事什麼時候輪到你們管了?」元知酌將酒帽蓋上,接著兩盞大紅燈籠她看清了她們的衣著,反倒是她藏在夜色里眸子讓人辨不明白。

女官指尖捏緊了木盤的邊緣,「本是不歸我們管的,只是事出緊急,乾寧宮那邊又催得緊,才不得已才調了我們尚寢局來。」

元知酌輕輕了笑了下,揚手放他們離開,她的嗓音很輕,夾卷疲怠,懶得再追究什麼,只道:「那邊趕忙去,這是喜事,耽誤不得。」

「是。」

——

回到鸞禧宮,放縱后的那股空虛懶倦撲上來,連著宮裡不溫不熱的夜風,吹得直叫人睏倦。

元知酌一進殿門就感覺到了裡面不同尋常的低氣壓,遲奚祉又不在,怎麼這麼沉悶?

她一面外衫脫掉,一面喚道:「秋蕊,碧瑛——」

片刻,秋蕊的手裡拿著還未綉完的團扇,匆匆忙忙走了出來,後面緊跟著碧瑛和遠煙。

元知酌推開了梳妝台旁的錡窗,步子搖搖晃晃地躺坐進玫瑰椅裡面,她瀲灧酒色的杏花眸透過銅鏡看了眼她們,勾了勾纖指,示意她們過來,看清了他們臉上各異的神色,低笑道:「怎麼一個個愁苦著一張小臉?」

她半闔上眼眸,整個人鬆懈下來,「你們過來幫我拆一下簪發。」

遠煙的頭埋得很低,她側身撞了撞旁邊的碧瑛,碧瑛又遞眼色給秋蕊,三人並排推攘著都沒有上前。

元知酌等了片刻也不見她們過來,耐心殆盡,她眸底一片清明,似乎醉意都是裝出來的,倚在椅背上,扭頭打量著她們,揶揄道:「幾位姑娘可有心事?」

三人你推我搡,半天沒人回答。

元知酌微挑黛眉,暗自神傷,先自嘲道:「我不過出宮一天沒帶你們,也不用這般不待見我吧?」

而後,她微抬下頜,點了點平日最把不住嘴巴的人,「遠煙,你來說道說道。」

接著,遠煙就被旁邊的兩人推了上來,她面露難色,張嘴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奴婢——」

元知酌自顧自地摘了個簪子,拿在指尖把玩,有些鋒利的簪尖抵進皮肉里,再多用一分的力就可見血,她「有話直說,憋住多難受,我向來不為難人,你說便是。」

倏地,遠煙「噔」的一下跪在地上,臉上已微微帶淚,哭腔哽咽,「當值的公公說,宗竺進貢了一位舞姬,今日陛下設宴款待使者,那位舞姬獻舞后便侍奉在——」

她頓住,手緊緊攥著身前的衣裳,斷斷續續道:「陛下左右,幫陛下斟酒布食,席間兩人似乎交談甚歡,而宴席散后,那舞姬便隨陛下歇息在了——」

「乾寧宮」

三個字,語音閉,整個殿內瞬間安靜下來,屋外黑寂一片,冷月色的月光刺破墨藍色黯夜,於天地間築建起一道銀色迴廊。

綺窗外,桃紅柳綠肆意蕩漾,成簇的牡丹搖搖欲墜,蒼風一過,艷如海,落滿地,寂寥殘忍,失盡溫柔。

早在回宮的路上,看到女官手裡執著的鴛鴦戲水的紅燈籠,元知酌已經猜的七七八八了,但此刻心尖莫名「咯噔」一下,像是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擰著,酸疼蔓延,難受湧上喉間,酒意也在胃裡翻江倒海般的。

恍然間,又想起來之前被遲奚祉扔到地上的奏疏,她清楚地記得:

【廣選秀女,以實後宮】

帝王家一生一世一雙人多是笑話,只是細想來又苦又澀。

大開的錡窗飛進艷如火的花瓣,落了一地,在柔黃的燭盞下猶如燃了一地的熾火,元知酌面色淡淡,好似無喜也無悲,情緒沒什麼大觸動,而手裡的金簪似刃,割在指腹,卻不見血淚。

倒是跪在地上的遠煙眼裡的淚越流越多,斷線珍珠般的「簌簌」落下。

聽著這叫人斷魂的啜泣聲,此時元知酌哪裡還管得了乾寧宮是怎樣一副醉生夢死的畫面,眼前的嬌人兒就哭得就叫人斷腸,她無奈笑道,「怎麼還愈哭愈帶勁了?好了,過來給我寬衣梳發。」

碧瑛扶起地上的遠煙,邊拿手帕給她拭淚,碧瑛想要說什麼,卻看著自家主子云淡風輕的意態,勸說的話始終開不了口。

秋蕊踱步過來,她也欲言又止,通過銅鏡打量著元知酌。

終是沒忍住,她湊近,彎腰卸了只步搖,悄聲勸道:「娘娘別擔心,若是今後您想起了什麼,我們再做打算,此前娘娘定要舒心,您的身子才是最打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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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骨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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