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君子蘭

第54章 君子蘭

解徐行身姿一動,從欄杆旁的盆栽里折了朵端莊大方的君子蘭,微微探身,隔著石桌朝著楊逑儀送去。

光十分的亮堂,驅散掉肩負的霜雪,春意斟滿的君子蘭開得驕紅,楊逑儀垂下眸,些許的兵荒馬亂碎掉了幽鏡池,她耳尖上的耳墜晃動了下,藍玉裡面裂開的青似乎要破壁而出。

顫了下睫,楊逑儀很快伸手接過來,不經意間,和解徐行的手擦過,不一樣的溫度在指側灼開一個口子。

圍桌而坐的幾位貴女交耳聊著,這一幕似乎只有元知酌看到了,她沒說話,飲盡杯中的茶水,拾袖提起綠酒給自己倒了小半杯。

「這到底是真是假?」有人好奇道。

解徐行送完花,很是隨意地直起身,伸出一根食指在空中左右擺了擺,他笑得隱晦,「當然是真,本公子從不講假故事。」

「那後續是什麼樣?」

他答得利索,「併骨永生。」

對方暗自神傷,「多可惜啊。」

「續夢丸現在還有嗎?」

「自然。」

——

幾人七嘴八舌地聊著,解徐行每一問題都回答地迅速、滴水不漏,真像是有這麼回事兒。

問得多了,解徐行就將話引到上座沉默的元知酌身上,還自損道:「是不是草民講的無趣,比不上宮裡的女官講的有意思,所以殿下才態度平平的。」

元知酌的手摸到右腕上,新肉上長出細細麻麻的癢意,她怕留疤不敢抓,只敢用指腹輕輕摩挲幾下,半晌,才悠悠問道:「這散鬼集市真在東便門的下面?」

解徐行長發編了幾撮長生辮,散在肩頭,隨著他的歪頭而落到胸膛前,很是放蕩不羈的模樣。

他聞言嘆息調侃道:「殿下不沉湎這段史無前例的絕美愛情就算了,竟問出這般無關緊要的話來,真是傷人心吶。」

元知酌涼涼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解公子要是能搭個棚子演出來,我應該會更加的感動。」

「……」

——

元知酌聽了會兒故事,陸陸續續喝了不少的小酒,往捲起的竹簾處望了眼,金烏過了中日,開始慢慢下沉,便起身離席。

為了避免和人相交,她走得是偏僻的小道。

走到樂壽堂的後門時,元知酌看到了一個人影,驀然她停下腳步,摸著空蕩蕩的手腕對著身後跟著的碧瑛道:「我的玉鏈好像落在了剛剛的亭子里,你去尋一下。」

碧瑛沒有多疑,微微頷首,「是。」接著便轉身折回去。

前面帶頭的侍女提著百花燈,元知酌望了一眼前面看得到水廊的路,掃過某處時,她的眸色暗沉了幾分。

春日宴的戒備森嚴,院外都是北禁軍,院內也配有眾多的侍從,來客不許攜帶私衛,只有女眷們帶著個把的丫鬟。

元知酌依舊站在原地,她盯著合窗下藏著的身影,情緒變得不明不暗,那人的臉微微轉過來,竹影篩下明光,他左眉處斷開,刀疤一路延伸到鼻樑骨上。

這一幕,勾起了元知酌最初的不愉快,她沉沉看了會兒,向著低頭的侍女問道:「那檐下之人是誰?」

侍女探頭張望了眼,很快收回,回道:「是楚王殿下。」

楚王——聽著,這來頭還不小。

元知酌捧著手裡暖和的湯婆子,感覺手心都要溢出熱汗來了,她盯著遠處身單影只的男子,向著侍女道:「你先下去,我自己過去便好。」

說完,她抬腿往前邁了步,裙擺上的金絲暗紋進到光線,浮光躍金,冒出尖的繡鞋很快又被層層遮住。

元知酌進到明處,楚王像是察覺到了動靜,轉過頭就和元知酌對上了眼,元知酌不卑不亢,朝他展顏淡笑,清澄瀲灧的杏花眸掠過興味。

元知酌腳步輕慢地了走過去,下了三級台階后,她微微彎腰,從合窗下踱過,近了方才瞧清楚——遲堯詡坐在素輿上,長袍遮住雙腿,臉色也不似那日初見時的粗狂蠻力,而是瘦削了許多。

遲堯詡見到元知酌向他走來,瞳仁放大了些,原本平攤開的手忽而抓緊了大腿上的衣袍,他猛然往外看,元知酌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素手抬起,食指抵在遲堯詡的嘴上,壓低嗓音,漫不經心道:「人我已經支走了。」

這話給遲堯詡撲了盆涼水,他的腿動彈不得,而眼前這個女子的手正按在他右腿上的傷口處,她的面容姣好明媚,臉色涼薄似水,風情都冷艷下來,湊近他時,淡淡的酒味縈繞過來,她手裡動作皆是威脅十足。

遲堯詡不敢動,這個地點、這副模樣,還有這個似笑非笑的女人,不用顛倒黑白,墨水就潑在他身上了。

大意了。

元知酌見他沒準備叫喚,斂下眼,盯著遲堯詡這張j俊朗但也駭人的臉。

這樣咫尺近的距離更加地勾起了完整的記憶。

撞頭、巴掌、被灌媚葯,如果不是他,她猜自己根本不會失憶,如今日日不斷地補藥也有他的一份功勞在。

這般想著,元知酌細指順著遲堯詡下顎向下滑動,緩慢且不走心,直到碰上了他脖頸上的疤痕,那處已經結了層粗糲的痂,很是醜陋。

元知酌也不是特別記仇的人,尤其是對於已經報復過的人,她喜歡一笑泯千愁,但此刻看著遲堯詡她心裡就是不痛快。

像是被人精心設計過的一樣,他就這麼水靈靈地坐在這個無人的角落裡,這不是赤裸裸的將報復的機會送到元知酌面前嗎?

她的袖口滑動,腕臂上的傷痕也露出來,和遲堯詡的脖子擱在一起,「照相輝映」到諷刺。

這副畫面實在是刺眼,元知酌嘴角反常地盪了抹笑,很冷但又有些得意,她輕諷道:「楚王還是改不了小人的作風。」

指他偷偷摸摸聽牆角。

遲堯詡早晚會被她知道身份,他的臉上興味盎然,似乎受不了元知酌的這口氣,回懟道:「殿下不也來了這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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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骨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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