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紅豆餅

第21章 紅豆餅

「紅豆餅,小姐最拿手不就是糕點了。」秋蕊站在一旁,幫元知酌揉麵糰。

元知酌屏退掉了小廚房裡的人,襻膊將袖口攏了上去,她調著餡料。

秋蕊又說道:「紅豆,紅豆,此物最相思,陛下讓您做這個,是在思念誰嗎?」

元知酌尋著檯面上的白砂糖,「秋蕊,幫我遞一下砂糖。」

秋蕊也識趣,大概知道元知酌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她便沒再問,換了個話題,「小姐,這紅豆餅等一下……」

元知酌斜視了她一眼,忽笑,眉眼秀麗溫柔,「知道的,等一下留幾塊給你,饞貓。」

秋蕊努了努嘴,「還是小姐疼我。」

蒸爐上白霧繚繞,小廚房的木門被人叩了叩,元知酌看過去,鄧公公半個身子探出來,那張媚笑的臉出現,「陛下說思念元小姐,讓奴婢來瞧瞧紅豆餅做的怎麼樣了?」

元知酌拍了拍手裡頭沾著的麵粉,她偏頭咳嗽了兩聲才回:「半炷香的時間就好了。」

鄧公公倒是沒想到她會回答的這麼具體明了,他也是人精,下一瞬就接話道:「難怪陛下要吃您做的糕點,這紅豆的香氣奴婢隔著十里都能聞到,更別不說元小姐對時間的把控了,御膳房的廚師都比不過您吶。」

幾句話,幾百個馬屁,要不說人家能坐上總管太監,每一句話都彷彿精心設計過般。

元知酌低著頭,幾綹髮絲垂在臉側,襯得五官清麗,她聽了他這段話,洗手的指尖微頓,婉轉的聲線上揚著,「鄧公公好伶俐的一張嘴,來年喜鵲不必報喜,您說的可比枝頭上的鳥兒唱的好聽。」

鄧公公靦腆一笑,尖細的嗓音配著喉間輕輕的笑聲,「喲喲喲,還頭一次聽見人將我比作喜鵲的,元小姐果真不是凡夫俗子,有意思。」

元知酌纖眉微挑,這鄧公公暗地裡的「有意思」怕是指,頭一次遇到像她這樣還給太監「誇」回去的。

她嘴角的笑不變,抬手想要將肩背上的襻膊解下,她一面講道:「既然鄧公公來了,那就勞煩公公將這紅豆餅送到陛下那去,我也有些疲了。」

潛意思是:他來了,她就不親自去送了。

鄧公公微微往右側誇了一步,整身子露出來,為難,「這可不行呀。」

元知酌解襻膊的手停住,抬眸看向他,平淡似水的目光,像是在等著他的解釋。

鄧公公臉上的微笑就沒下去過,他邁進屋內,走近元知酌一些,他抬起拂塵半遮著臉,說道:「昨晚狼山傳來軍報,戚將軍帶領一隊的精銳去追匈奴的殘餘,誰料有埋伏,現在戚將軍與朝廷失了聯繫。」

他的眼睛四處瞟了瞟,接著道:「陛下昨夜和幾位大臣商談了一夜,今日早朝大臣們都在議論此事,小人作怪,軍心動蕩,陛下剛才還摔了一杯子,奴婢怕龍威大震,特意來尋元小姐,您若是不去,下一隻杯子恐是要砸奴婢頭上了……」

他的後半句帶上顫音,看起來像是真的害怕。

元知酌凝目盯著他,神色難辨,似乎在思考這話有幾分真情。

片刻,她透過面前半弓著背的鄧公公,看向火勢小了些的灶台,嘆了口濁氣,「罷,我去便是。」

鄧蘊祥眉開眼笑,「元小姐若是累了,乾寧宮也有供您歇息的地方,這元小姐不必擔心。」

元知酌皮笑肉不笑地睨了他一眼,而後移開視線,「秋蕊,裝盒。」

——

乾寧宮。

鄧蘊祥將她領到前殿的屏風后,他壓著聲音,「元小姐,您進去吧。」

元知酌點點頭,接過鄧蘊祥的手裡的食盒,他福身後便離開。

還有一小段的距離,愈往前殿走,周圍的空氣愈安靜,穿過長廊,裡面隱約傳來模糊的討論聲。

元知酌放輕了腳步,她聽到「元禧」這個名字,不自覺地就停下了步子,靠在牆角。

「陛下,禮部商討后決定,將元禧的謚號定為慜,但似乎被陛下駁斥下來了,於是托我來問問……是哪裡不合事宜嗎?」

元知酌晃了晃神,她沒聽清遲奚祉回了什麼,只是那位大臣接著道:

「陛下,苻沛國本就該是我們北燕的國土,只不過百年之前被分裂了出去,元禧若是美謚,那豈不是承認我們北燕是侵略者,陛下,這萬萬不可。」

元知酌呼吸一窒,捏食盒的手背上青筋突起,隱隱中還在發抖。

這一點的星火,足以燃起她快要失去感覺的家國情仇。

她的身子在各類名貴的藥材下養得七七八八的,但是她的病似乎讓她不斷地忘掉了很多重要的東西,讓她逐漸變得麻木。

但是剛剛聽到的話,像是一把鑿冰的利鍬,將封凍起來的冰湖狠狠地鑿了個大洞,將冰面下的暗流涌動展現得明明白白。

冰涼的雪水交融而下,如蟲蟻啃噬,酸麻滲進骨縫,迎面砸下的痛感致使她的小臉一陣蒼白。

那頭肯定的答案劈頭蓋臉敲下來,「那便禮部定下,再呈上來。」

「是。」

元知酌沒再聽後面的對話,她轉身往回走,她的步子邁得比往常要急促些,慌亂至極。

元知酌的腦袋裡面各種想法大戰,日積月累的藥物讓她的神經變得衰弱,稍微動腦筋,頭疼目裂,往事就如漿糊黏膩不堪,又再心底隱隱地抽痛,。

出了乾寧宮,她看到守在門外的秋蕊,一言不發地扯起她的手。

元知酌回過頭,對著那群候著的宮娥冷聲道:「不必跟著我,都在這待著。」

今日的天氣陰沉起來,大片大片的黑雲壓在皇宮的上頭,雲霧不斷地變幻、遷移,化作惡龍的模樣,如同一口就能吞掉整個京城。

風雪壓人,伶仃的雪粒如同潮霧絲絲縷縷,迷濛在元知酌的長睫上,視線越來越模糊,而周遭凍骨的涼意卻讓她越來越清醒,她雪腮褪色,如是紅牆金瓦之上的飛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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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骨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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