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媽媽的故事

「什麼？您見過？」我驚訝的問：「那您是不是快被嚇死了？您。。。這麼膽小。」

我媽瞪了我一眼，說道：「我是怕鬼。。。但是我不怕我們家的仙兒。。。她看著我長大，從小就護著我。。。更何況她還救過我好幾次。。。」

我媽說完就閉上了眼睛，一副要睡午覺的樣子。那可不行，她把我好奇心給勾起來了，我趕緊爬上炕，抱著小寶兒的枕頭，把它放在我媽的枕頭旁邊，緊挨著我媽。

我臉對著我媽的臉，賤兮兮的問我媽：「媽，您見過您奶奶家那個大仙兒嗎？她。。。長什麼樣子啊？」

我媽一直閉著眼睛，半天沒說話。我還以為她睡著了呢。沒想到她竟然給我講起了故事。。。

「我小時候特別皮，五六歲的時候，我偷偷和我們村兒的。。。一個叫狗蛋家的哥倆，還有兩個村子里的玩伴，五人一起下河去撈魚。不知怎麼的，突然大閘泄水了，我們幾個當時都被撲在了河裡。一瞬間啊，那大閘的河水直接給我們衝出去幾里地，我連著嗆了幾口水，就體力不支了。沒幾下，就掙扎不動了。我那時候小，但是我也知道，我今天肯定交代這裡了。就在我迷迷糊糊在水裡往下沉的時候，突然有什麼東西拽住了我的腿，我就感覺她一直在拉我，一直在拉。。。不知道過了多久，你姥姥姥爺才在離家大閘外十多里地的河坡岸上找到了我。我雖然昏迷了，但是我活下來了，可是除了我，剩下那幾個孩子。。。都淹死了。。。」我媽嘆了口氣，聲音有些哽咽，也有些蒼涼。

「據說當時有人看見一條幾十米長的白色巨蟒把我從河裡拖了出來，不僅幫我把肚子里的水擠壓了出來，還盤踞在我的身邊，把我護在懷裡，一動不動。直到你姥爺他們找到我，她才鑽進河裡，消失不見。。。」

「啊？！幾十米長？！這也太誇張了吧？！那。。。那。。。那個大仙兒是條蛇嗎？！」我驚訝的問道。

我媽閉著眼睛搖了搖頭，我媽竟然搖了搖頭。那不是蛇是什麼呢？

我媽接著說：「我七八歲的時候，和街坊家的孩子打架，拿著石頭，給人家開了瓢。流了好多血。孩子爹媽就急眼了，那孩子是家裡三代單傳的獨苗，他爸和他媽拿著鐵杴就去找你姥姥姥爺打架了，你姥爺趕緊給人家鞠躬道歉，還把家裡的紅糖，細糧賠給人家。就等人家走了之後，你姥爺越想越生氣，就拿著一根棍子到你太姥姥家來找我算帳。」

我媽嘆了口氣，可能是想到了我那去世很久的姥爺了吧。

「你姥爺拿著棍子就開始追著我打。你太姥姥剛給別人看完事兒，正在屋子裡睡覺休息，我心疼你太姥姥就沒叫她。但是我一看你姥爺拿的那根棍子啊！比我胳膊都粗，這要是打上我，我估計我腿都得讓他打折了。我就跑啊，使勁跑。你姥爺就追著我打啊，使勁打。」

「然後呢？」我迫不及待的問道。

「然後？然後我就一翻身爬上了院牆。」我媽平靜的說著。

「那我姥爺就打不著你了吧？！」我是真沒想到我媽小時候這麼厲害，這麼皮猴兒，還真挺讓我驚訝的。

「哼。。。想的美，你姥爺站牆底下拿著棍子正好能打到我，我一看這樣就爬上了房。我坐在房頂上給你姥爺做鬼臉。。。把你姥爺氣的呀。。。」我媽說著說著就微微的咧開嘴笑了起來。

「然後呢？」

「然後你姥爺也拿著棍子上了牆，然後往房上爬，看樣子這今天是必須揍上我了。我心裡一害怕，撒腿就跑，結果一不留神就從房上滾了下來。。。腦袋還衝下。。。」我媽深吸了一口氣：「我一想，完了。今天肯定得摔死啊！」

「然後呢？肯定沒摔死啊？！是誰救了您？是太姥姥嗎還是那個。。。仙兒。。。」我一邊分析一邊問道。

「哎呀。。。我就記得我當時落地的那一霎那，好像掉到了什麼東西的懷裡。。。」

「什麼東西？」

「不知道，但是我印象特別深的是，她是毛茸茸的。。。渾身都是厚厚的絨毛。我掉下去正好在她的懷裡，我的臉撞到了她的毛茸茸的肚皮上。。。我恍惚之間，抬頭看了一眼她，她快和我家的房子一樣的高。。。」

「然後呢？然後呢？」

「然後我就暈了過去，等我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在你太姥姥的炕上躺著了。我身上一點傷都沒有，別提摔傷了，就連皮兒都沒破一點兒。」

「那我姥爺呢？他沒打您嗎？」我擔心的問道。

「他？」我媽吭哧了一下，閉著眼睛笑了：「他在地上給你太姥姥跪著呢。。。」

我就問你太姥姥：「奶奶啊！剛才是什麼接著我了？毛毛乎乎，軟軟的？你太姥姥就說，傻孩子，那是咱們家的仙人啊！別害怕。」

「毛絨絨的？那她不是蛇嗎？是什麼？是狐狸？還是黃。。。。。。」我不敢往下說了。

我媽沉默了一會兒繼續說道：「晚上我和太姥姥在炕上睡覺，就聽見院子里，咣咣，咣咣的聲音，就像腳步聲，很沉重的腳步聲。然後。。。那個聲音停在了窗戶前。你太姥姥對著外面喊著，咱們家孩子沒事兒了。。。您老人家放心休息吧。。。然後那個咣咣咣咣的聲音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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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一直對她奶奶是出馬仙兒的事諱莫如深，生怕別人知道，更怕別人提起。主要是太姥姥去世后，家裡受到了很多風波和指責。畢竟都是從風風火火破四舊除四害的時候過來的。無論是家庭還是個人受到的社會影響都很大。我媽又是個要強的人，不論是上學，上班，甚至是搞對象都被這個不良影響波及到了。現在想來，我媽連續義務獻血十幾次可能也是為了爭這口氣。所以，這也她第一次跟我聊起這些事兒來，之前她從沒有提起過一個字。

我意猶未盡的還想聽我媽說：「媽，還有嗎？！還有嗎？我還想聽，還想聽。」

我媽翻了一下身體，臉沖著牆。半天都沒言語。「唉。。。」我也嘆了口氣，翻了個身。但是我怎麼也睡不著，真的很想繼續聽我媽講她小時候的故事。

我媽突然又嘆了口氣，拉了拉身上的被子，緩緩的說道：「我十歲那年，你太姥姥被老主顧接到城裡去看事兒了。本來你太姥姥根本就不用出家門就能看。但是那個老主顧是你太姥姥的救命恩人，而且她還雇了轎子來接你太姥姥。你太姥姥說這是她們姐倆這輩子最後一眼了，所以執意要進京。

你太姥姥臨走前，就囑咐你姥爺，這幾天千萬要看住我，不讓我亂跑。當天晚上你姥爺就想讓我回家跟你姥姥睡。我不肯，長這麼大也沒跟你姥姥睡過一天，我哪裡肯啊。我就跑了，我躲來躲去的，竟然跑到了旁邊那個荒廢許久的村子里。那草長得都有半人高，我看見草里開的那花紅艷艷的真漂亮，我就想過去揪下來兩朵，但是沒想到啊，花沒揪著，一失足竟然掉進了村口廢棄的水井裡。

我直接摔暈了，腦袋上磕了老大一個包。在裡面暈暈乎乎的半天才緩過神兒來，但是幸好，我掉進的那個水井裡沒有水，已經乾涸了。」

「啊？！這可怎麼辦？！那您能爬上來嗎？」我問。

突然睜開眼睛，扭頭看了我一眼：「那是水井！可深了！怎麼可能爬得出來！做夢呢吧！」

「哦哦。。。那您怎麼出來的？我姥爺多久找到您的？」我繼續問著。

「你聽著啊！那井裡黑乎乎的，潮潮的。我試了半天，那井壁又陡又滑，根本爬不出來。我一想，這可怎麼辦啊！也不知道你姥姥姥爺能不能找到這裡。我就坐在那裡等啊，等啊。。。等了一天，我是又冷又餓。。。迷迷糊糊的就睡著了，我做夢的時候就看見你太姥姥站在我眼前兒。我說，奶奶啊！奶奶快救我！我又渴又餓啊。

你太姥姥摸了摸著我頭上的大包，生氣的埋怨我不聽話，滿處亂跑。我就委屈的哭了起來，然後你太姥姥又開始哄我，說你別害怕，我晚上給你爸託夢，讓他來找你。」

「那老爺來救您了嗎？」我瞪著眼睛問道。

「沒有！你姥爺看我丟了，一宿沒睡。」

「哈哈哈哈哈哈」聽到我媽這麼說，我突然就像被點了笑穴就停不下來了。「那您餓不餓啊？」我趴在炕上，托著腮幫子歪著腦袋看我媽說道。

「嗯，餓啊！所以這個時候，神奇的事兒發生了。。。」

「什麼事兒啊？！」

「天上掉下來好多花生，還有瓜子，紅棗，還有蘋果，都掉進了井裡。。。我剛開始還以為是有人給我送的，我對著井口大喊了半天。但是沒人。。。」

「不是人，那是什麼？」

「嗯。。。是。。。老鼠。。。一群老鼠。。。他們排著隊給我送吃的。。。」

「您怎麼知道？」

「因為我聽見它們在井口的叫聲了。」

「那。。。他們怎麼會知道您在井裡呢？」

「不知道。可能。。。是你太姥姥告訴它們的吧。。。。。。」我媽說道。

我繼續追問：「然後呢？」

「然後我在那井裡又待了一天一夜。我聽見附近有人喊我的名字，應該是你姥爺找村兒里的街坊出來尋我的。我就使勁的喊，拚命的喊啊，喊的。」我媽微微的睜開了眼睛，輕輕的說道。

「那他們聽見了？」

「沒有！他們都沒聽到。不大一會兒都走遠了。。。」

「那您怎麼辦啊！」

「等著唄！」

「等您奶奶回來救您嗎？」

「不。等你太姥姥給你姥爺託夢。」

「哈哈哈哈哈」我又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但是你姥姥和姥爺為了找我，三天三夜都沒睡覺。。。」

「然後呢？」

「你怎麼老說然後呢，然後呢？」我媽喘了一口氣，又轉了一下姿勢，平躺在炕上。她直勾勾的望著我家頂棚，半天才說：「我也在那井裡待了三天三夜。後來，我實在堅持不住了，又渴又困，渾身無力，就慢慢的睡著了。但是奇怪的事兒發生了。。。」

「啊？！什麼事兒？」

「等我睡醒了，發現我正在你太姥姥家的炕上。周圍圍了一圈人，你姥姥，你姥爺都在我眼巴前兒。」

「哦，他們把你給救上來了。」我猜測著。

我媽搖了搖頭：「不，他們壓根兒就沒找到我。。。」

我不可思議的問：「那您怎麼出來的？」

「我也不知道。。。沒有人知道。。。他們發現我的時候，我就渾身髒兮兮的躺在我奶奶的炕上。唉。。。。。。」我媽深深嘆了一口氣，「反正那十幾米的深井我肯定是爬不出來的，也沒人去救我。但是大家都說是我奶奶的道行深，是家裡的大仙兒救了我。。。」我媽一直平躺在枕頭上，昂著頭盯著頂棚看。

「那您覺得呢？是家裡的大仙兒嗎？」

「嗯，要不然呢。。。。。。」我媽半天沒言語。就那麼一直望著屋裡的頂棚。突然我發現她的眼角流出了熱淚，淚花兒順著臉龐滴下來，打在花枕頭上。

「媽。。。您怎麼了？您怎麼還掉眼淚了？」我小心翼翼的問道。

我媽哽咽了，眼角的淚花兒一滴一滴的落下，許久過後她才慢慢的說：「我想我奶奶了。。。。。。」

我特別想問問我媽，我太姥姥到底是哪路大仙兒的弟馬，我媽講這三個故事，明明就是三種動物。有蛇，有狐狸，還有老鼠。。。

可是我看見我媽這麼悲傷，我又不好意思開口問，這樣是不是顯得特別不近人情呢？

我和我媽就這麼在炕上睡了一大覺，等我倆起床的時候天都快黑了。我媽把我弟送到了我奶奶家，讓他在爺爺奶奶那院兒住一晚。

姥姥一天都沒起床，晚飯也沒吃。

看著越來越深的月色，我媽讓我把自行車筐里的香爐搬進屋。

「準備準備開始吧。。。。。。」我媽平靜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