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春劫

今天家裡來了兩個人，一個是我老叔，另一個是個漂亮的阿姨，瘦瘦的，白白的。老叔是奶奶最小的兒子，奶奶很疼愛他，高中畢業就去當了兵。分配到了廣西，離鄉背井的在廣西邊陲當了8年的野炮兵。複員轉業之後被分配回了北京，在我們縣裡一家工廠當工人。老叔瘦瘦高高，長得一般，但是性格溫和，特別靦腆，不愛說話。有時候人多的時候說話還會臉紅。就是這樣一個人，都不知道自己是咋搞到的對象，對象還不錯，竟然是他們廠長的小女兒，就是今天的漂亮阿姨。

這個阿姨後來成了我的老嬸。我非常喜歡她，因為她性格溫柔，說話都是輕聲細語的，跟我那個潑辣強勢的媽媽比起來肯定是更招人喜歡。自從這次來家之後，沒過多久，他們就訂了婚。

因為訂過婚了，所以也算是半個我們家的人，所以按照這邊的風俗，老嬸過年的時候要來我家住幾天。更確切的說是來我奶奶家住。當時我和奶奶生活在一起，所以我說的我們家，是指和奶奶的家。我那時候稱爸爸媽媽的家叫做「他們的家」。過年吃飯聚會放鞭炮放煙花好不高興，熱熱鬧鬧的。每年春節是我們一大家子人最齊最開心的時候。但是年年春節忙壞了我媽，洗洗涮涮，歸置做飯。北方的春節就是要吃餃子，家裡十多口子，光是餃子就得包五六百個。我們孩子要吃一肉兜的，大爺和老叔要吃素的，那個事兒媽的回民大媽要吃牛羊肉的，每次餃子餡就得拌三大盆，和面也要好幾盆。包餃子包的手抽筋。我們家男人是不下廚房做飯的，大媽說自己是回民，摸不了漢民的東西，所以也不插手，坐在一邊乾等著吃飯，奶奶過年偶爾會幫把手，但是畢竟一把年紀了，動作也慢了很多，我們一群姑娘年紀也小。玩都顧不上，更別提幹活了。所以基本上勞累的工作都壓到了媽媽身上。每年過完春節這幾天，我媽都被累的腰酸背痛，怨聲載道。這年的春節，老嬸來了，雖然老嬸話不多，但是手腳麻利，跟著媽媽洗洗涮涮，做飯包餃子都乾的像模像樣，幫媽媽分擔了很多勞累的工作，一下子就獲得了我媽的芳心。所以直到而今，這麼多年了過去了，妯娌倆感情一直不錯，從沒紅過臉。

這年三十晚上全家人是在我爸爸媽媽家過的，吃完餃子，我就困了，鬧著回去睡覺，奶奶帶著我和老嬸回了自己家。爺爺和叔叔大爺們都在爸爸媽媽家裡熬了一宿，抽煙，玩牌，敘舊，放鞭炮，等著初一天一亮出去拜年。小時候的北京是非常冷的，那時候農村也沒有暖氣，冬天就靠燒炕和爐子取暖。北京的土炕是用土和少許稻草和成泥，然後切成比磚大很多的炕坯子，然後拿炕坯子壘砌成一個大土床，床的外面會留個口，我們北京的風俗，這個炕口一般在卧室外面，炕口用磚壘砌成一個大鍋台，上面架一口鐵鍋。平時燒菜做飯，等到冬天天冷的時候就多燒一點柴火，使勁往灶膛里捅，煙和火就順著裡面炕坯的路徑往外遊走，廢氣就從炕尾的煙囪里排到了屋外。這樣炕就會燒的很暖和，把被窩往上一鋪，熱熱乎乎的躺裡面特別舒服。我們回到家，我就上炕睡著了，奶奶往炕裡面添了兩把柴火，感覺屋子裡還是不夠暖和，因為老嬸是還沒過門兒的准新媳婦，奶奶心疼她，怕她冷，於是把外屋燒煤的鐵爐子也拎進了卧室。臨睡前還不忘往裡面多加了幾塊新煤球。炕頭因為挨著外面的炕口所以最暖和，奶奶也讓給了老嬸睡，我睡在他倆中間，奶奶在最外面睡下了。

家鄉的春節除了三十吃餃子熬一宿外，最熱鬧的莫過於初一早上的大拜年了。每年的初一，家族裡住的近的親戚朋友，鄉里鄉親的街坊鄰居都會在這天，三五成群的由家裡長輩帶領下，相互串門拜大年，作個揖，說幾句吉祥話相互問候一下。初一一大早，爺爺帶著爸爸叔叔們挨家挨戶的去拜年了，半路上突然撞見了一個老鄰居，看見我爺爺趕忙雙手作著揖說，「大叔，過年好啊您，您家今天都出來拜年啦？家裡怎麼沒人呢？我們剛才想給您和大嬸拜年，沒想到家裡大門還插著沒開呢。」老鄰居一番話說得莫名其妙。每年初一男主人帶著孩子們去拜年的時候，都會留女主人在家開門守候，等著迎接來家給自己拜年的客人。「不對啊，這個時候，我媽應該在家啊？！」我爸疑惑的說。爺爺趕忙也回了個禮：「過年好您～您新春大吉大利呀！」原來爺爺也覺得不對勁，回完禮也回頭跟老叔說，「你回去看一下，怎麼回事兒，你媽不會這麼晚還沒起床呢吧？！這是給她臉了，等著挨抽呢。」我爸趕忙抹著稀泥，「不會的，估計是我媽起來忘了開門了。」爺爺白了一眼我爸，繼續帶著他往下面一戶走。

老叔自己從衚衕里兜兜轉轉的來到了奶奶家門口。奶奶家的大門果然緊閉著，使勁一推，咣當一聲，裡面的插銷還鎖著。老叔也疑惑，一邊拍門一邊喊「媽！媽！媽～」喊了半天也沒個回應，「你丫缺心眼兒嗎？你翻牆進去看看啊！」老叔一回頭，是我爸，原來我爸也不放心，追著趕了回來。老叔一點頭說：「行。」我爸蹲在地上，讓我老叔踩著他的肩膀翻進了院牆。」老叔顧不得給我爸開門就一溜小跑就衝進了屋子裡。「誒誒誒～開門吶！這傻東西。」我爸趴在大門外念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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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敏啊！你醒醒啊！小敏啊！」突然聽見房子里傳出我老叔一陣急促的呼喊聲，我爸趕忙透過大門縫隙向院子裡面望去，就看見我老叔一邊喊一邊從屋子裡抱出了我未來的老嬸。老嬸渾身癱軟，毫無反應，雙手徑直的耷拉在地上。我老叔可能是怕院子的地上涼，一屁股就坐在了院子的地上，把老嬸抱在懷裡使勁的搖晃著。

「我擦你大爺！」我爸看見這場景，一下子就急了，來不及拍門，就把著牆縫兒三下兩下的用儘力氣翻牆爬進了院子里，我爸一邊跑一邊跟我老叔喊：「我閨女呢？我閨女呢？」我老叔急的滿臉通紅，顧不上回答我爸爸，往屋子裡指了指。我爸嗖一下子就衝進了屋裡，一股濃烈的燒煤味兒，一下子就衝進了鼻腔。「我擦，煤氣中毒了！」我爸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到了炕邊。二話不說，我爸一把就把我連著被子從炕上抱了起來，衝出了屋子。

我爸把我裹著被子平躺著放在了院里，扒拉著我的小臉，一臉焦急的喊：「大寶兒，大寶兒。」但是我小臉紅撲撲的像睡著了，一點反應也沒有。「嗷嗷嗷～～」我老叔因為呼喚不醒他未婚妻，開始嚎啕大哭。「你丫別哭了！快看看人還有沒有氣兒！他們八成是煤氣中毒了！」老叔突然被爸爸罵醒了，趕忙把老嬸放到地上，趴在胸口聽心跳。然後一邊哭一邊做起了心臟復甦和人工呼吸，到底是當過8年兵的人，真是見過世面，啥啥都懂。真是看得我爸一愣一愣的。

「砰砰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我爸三步並作兩步的趕快把院門打開，一看是我爺爺。「爸，她們煤氣中毒了！」我爺爺看著躺在地上的我倆，瞪著眼睛急忙問我爸：「你媽呢？！」

「我擦，我媽！」我爸驚呼！這時候一拍腦門兒才想起來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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