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消失的金釵

家裡的大門被推開了，走進來一個胖老太太，高高的個子，厚實的肩膀頭子上頂著個大腦殼子，臉圓的像個盤子。滿腦袋燙著羊毛卷。頭髮上別著一朵白花。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我的老奶奶，也就是我爺爺的弟媳婦。

「大哥啊～～～～」老奶奶是個大嗓門兒，進了門就扯著嗓子叫我爺爺。爺爺起了身，嗯了一聲，便問啥事兒。老奶奶滿臉堆笑的說：「我來問問嫂子，咱們家老太太包裹里的黑木盒子去哪裡了。我回去收拾了一圈沒找到。倒是把老太太的衣服都收拾了出來，改天就給她燒了。」爺爺使勁嘬了兩口手裡的煙，接著把煙屁扔到了地上，用腳碾了碾。「衣服什麼的不著急燒，過幾天燒紙時候再說，先放你家。木頭盒子的事兒我不知道，一會兒你嫂子回來你問她吧。她跟大丫頭去了醫院，過會兒應該就回來，你去屋子裡等她吧。」「好好好」老奶奶點頭應和著，正要往裡走，結果爺爺又補了一句：「但凡你有點眼力見兒，你都看出這院子都糟踐成啥樣子了？！你嫂子也是六十歲的人了，你趁年輕幫忙收拾一下再走。多干點活兒也累不死。」爺爺瞪著犀利的眼神平靜的說。老奶奶愣了一下，邁進門檻的腿又縮了回來。「對對對！大哥說的對！我今天哈，就是來幫忙收拾的。」然後尷尬的扭動著肥身子，找了把掃帚有模有樣的揮舞了起來。我媽也趕忙開始跟著稀里嘩啦的收拾著。

老爺是爺爺最小的弟弟，也是太爺爺的遺腹子。比爺爺小了十八歲，是爺爺奶奶養大他，幫忙蓋了房子娶了媳婦。人們常說長兄如父，我爺爺在他們眼裡應該也算半個父親。老爺和老奶奶也都很敬畏爺爺，平時爺爺要吩咐個什麼事兒也是不敢執拗的。老爺個子矮矮的，總是彎著腰駝著背，一副受氣包的樣子，在家說話不及人家放屁響，典型的一個窩囊廢。老奶奶可不一樣。那是女中豪傑，潑辣爽快，性格張揚。又給老爺生了兩個兒子，那在他家地位可是說一不二的。放眼望去，整個大家族裡也就我爺爺還能鎮得住她。

郭老爺跟爺爺告辭之後，就回家去了。爺爺給他作了個揖，鞠了個躬，送他到了門外。

不一會兒爸爸騎著三輪帶著奶奶回來了。「大丫頭呢！」爺爺著急的問，我爸趕忙說「您放心，人沒事兒！」然後跑到院子里的水缸旁，舀了一大瓢水。咕咚咕咚的喝起來，看樣子是渴的夠嗆。我看見奶奶搖搖晃晃的往院子里走，趕緊找了個板凳給奶奶搬了過去，讓奶奶坐。奶奶拉著我的手問：「寶兒，你沒事兒吧？」我說我沒事兒。她拽著我轉了一圈，仔細一看，身上的紫癜都已經沒有了。這才放下心來，坐在了我搬的板凳上。「真是見了鬼了，瞧這倆孩子，真是讓人著了頓大急。」爺爺看爸爸在一邊喝水就湊過來問奶奶，「大丫頭呢？住院了？」「沒有！」我爸把水瓢往缸里一扔。走了過來。「孩子沒到醫院就好多了，到了醫院找了兩圈大夫，大夫還沒找到孩子就沒事兒了。等大夫給看上也沒說出個所以然。」「老大不放心，帶著大丫頭坐車回城裡醫院看病去了。我想著反正家裡的事兒也辦完了，就讓他們走了。」奶奶補充道。「唉唉，走吧走吧。他去城裡看了咱們也放心。只要回去兩口子別打架就行了。」爺爺也點頭應允著。

「嫂子誒～～～～～～」這時候老奶奶抱著掃帚就一路小跑的到了奶奶跟前兒。這大嗓門兒嚇了我一哆嗦。其實老奶奶人挺好的，對我也挺好，就是這震耳欲聾的大嗓門兒讓人有時候難以接受。我奶奶抬了一下眼皮，一臉狐疑的問：「幹嘛？！」「我就是想問您，咱媽那個黑木盒子是不是在您這兒？」我奶奶愣了一下，站起身來，「老太太這二年都在你們家住，黑盒子白盒子的我去哪兒看見？」然後白了一眼就轉身向屋走去。「哎～嫂咂！話不能這麼說，老太太快走這幾天，屋裡屋外的家裡可沒斷了人，那盒子別人不敢拿，可就是你拿了去？！」老奶奶伸手就要攔住奶奶。

「我呸！」我奶奶一轉身就沖著老奶奶開了火，「你的意思我偷你東西了？」就算是偷，那東西是你的嗎？那是老太太的嫁妝，輪得著你嗎？」

「哎呦我去！你欺負人啊！」老奶奶一下子就火冒三丈，把手裡的掃帚往地上吧唧一扔，倆手一插腰就開始了回擊：「你別想跑，你給我說清楚！東西是不是你偷的！輪不上我就能輪到你！都tmd是這家的兒媳婦，就是分也得是平分！」奶奶屬於比較文靜的人，也不善於打架，遇事都會先躲起來的那種。都知道老奶奶是個硬茬，我奶奶自然也是想撤。但是沒走兩步就讓老奶奶一把給薅了回來，老奶奶順勢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盤起了雙腿，張著大嘴，一邊哭唱著一邊拍著大腿。什麼是哭唱？而不是哭喊？因為農村婦女一般打架耍賴表示自己委屈的時候都是唱出來的。對，不多說，是有旋律的唱（詞在後面，可以跟著體會一下）：「哎呦喂，我的媽媽誒～你走了誒～～我讓人欺負了誒～～～你留給我們的寶貝誒～～都讓那個賤人給奪去了誒～～～」我奶奶站在原地兩隻手往胸前一搭，靜靜的看著她在地上哭鬧。她這一頓，把剛進屋休息的爺爺給折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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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皺著腦門兒問：「你們倆這是幹嘛呢？」「哥哥誒～～你給評評理誒～～～～她把媽媽留給我們的寶貝偷走了誒～～～你還不承認誒～～～我沒有活路了誒～～～我去死了誒～～～」「行了，你打住吧！」旁邊我爸急眼了！「你有完沒完，你有事兒說事兒。你在唱我抽你丫的！」看我爸一副要上去揍我老奶奶的混蛋樣，我媽趕緊過去抱住了我爸。爺爺也一邊呵斥爸爸沒大沒小的，一邊彎腰想把老奶奶拉起來。沒想到老奶奶順勢躺在了地上，打起了滾。「救命啊！殺人啦！有人搶錢殺人了啦！」

咔嚓一聲，就看我爺爺在牆邊抄起來一把鐵鍬，往老奶奶腦袋邊上「啪」一戳。「你給我起來好好說，要不然今天你就說不了了！」我靠～我爺爺急眼了。話音未落，老奶奶一個鯉魚打挺就從地上爬了起來，完全看不出她那快200斤的體重能有這麼好的身手。那可不是。好歹也跟我老爺過了好幾十年了，我爺爺那脾氣，他真是能說到做到的。「哥哥誒，不是我胡鬧。是真的。媽媽那個黑盒子不見了。」「哪個黑盒子？」爺爺顯然想不起來。「黑色的首飾盒啊！」「一個破盒子你至於鬧成這樣嗎？！」爺爺氣哼哼的說。老奶奶抹著為數不多的幾滴眼淚。委屈巴巴的說：「那盒子里有老太太的嫁妝啊！有首飾，有金釵！」

「金釵？！」我們異口同聲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