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來到這裡的第一個春節

年前，王伯夫妻把兩個兒子接了過來，李伯周媽帶著竹清提前來拜了年，說了竹清年後正月初八就要嫁人了，男方就是清水鎮的，為人穩重，是竹清自己點的頭，池太太聽的高興，因著年後走不開，就備了賀禮讓竹清父母帶回去。周伯帶著大力將今年秋收的糧食該存的存，該賣的賣。又送了方南雪回去祭拜過方父，就沒有什麼事情了，至於江婆婆，池太太和她說好，等到正月初八安排人送她回去，讓她在家裡過完十五再來。等到臘月二十九，池經年終於風塵僕僕趕回了家。這次是東家讓家裡的司機開著小轎車送回來的，說好等正月初五再來接他。除了他本人，東家還給他準備了一堆年貨。池太太倉促間來不及準備回禮，只得包了紅包給司機感謝送池經年回來。

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春節過的開心。等到正月初四晚上，池太太有些不舍的拉著兒子女兒和方南雪說話。池太太問：「阿年，我如今已經在帶你妹妹和阿雪四處走動了。你這邊有什麼打算？你在上海平時能認識些女孩子嗎？過了年你就22了，雖說現在的年月男子結婚晚一些也無妨，但是最好先有合適的人選先定下來。」池經年面色紅了幾分：「母親，我現在工作剛剛穩定，年前我回來的時候，去了薛家拜訪，薛二哥提點我說，讓我過個一兩年在結婚，說男子當以事業為先，讓我跟著東家好好乾兩年，然後我考慮好以後是一直幫東家做事情還是出來自己經商或者做別的事情再考慮婚事。」池太太點點頭說好，這個話題也就過去了，然後就起身去清點明天要給兒子帶走的東西，除了池經年自己用的，還有給薛家的節禮和給池經年東家的禮物。

等到池太太走了，三個年輕人就開始了臨別前的聊天。方南雪看著好友和好友哥哥，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今晚幾乎大戶人家放的煙花漂亮。池經年接過去話頭：「確實不錯，但是上海的煙花更大更絢爛，以後有機會你們一定要去看。」池凈月低了頭，有些不開心的道：「哥哥，那得等你以後在上海事業做好了才有機會了，也有可能就沒有機會了。母親已經帶著我和阿雪到處池酒席給各家主母相看了。」池經年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妹妹，婚姻之事，這件事情上，母親是會堅持的，結婚這種事情，很多時候全靠賭，女孩子結婚對象選不好只怕這輩子都不好過。

方南雪看著有些失落的兩人，內心湧起一些無能為力。試圖轉移話題。「阿年哥，既然說到煙花，不如咱們聊聊別的？新年過後，就是春天了。春日裡百花齊放，你最喜歡什麼花？」

池經年接過去話頭，我喜歡竹子，不過竹子的花不太好看。阿月還是最喜歡菊花嗎？」

池凈月點頭：「我喜歡它的氣節，寧可枝頭抱香死，不肯墮入北風中。」

方南雪：「我現在喜歡山茶。」

池凈月：「阿雪你以前不是喜歡梅花嗎？說唯它開在冬季，梅香苦寒，遺世獨立。」

方南雪：「所以我說現在喜歡山茶。」

池經年看懂了妹妹眼中的疑惑：「阿雪為何不愛梅花了呢？」

方南雪：「我不是不喜歡梅花了，我只是更喜歡山茶了。山茶于山野間被人發現，移植於園林、庭院。種植簡單，易存活，花期長、色彩豐富。若是以花引人，山茶顏色豐富，猶如人性多面，判斷不準、琢磨不透。花期長，梅花於寒冬凜冽中綻放，只能觀這世間風景一季。山茶由冬至春，跨越兩季，既可以立於寒冬、也可以綻放於陽春。人生亦應當如此，既能經受厄運，也能享受繁華。」「若說氣節。百花皆是於盛開后片片花瓣分散凋零，只有為數不多的不一樣。如同菊花，它於綻放后整朵乾枯在枝頭，所以世人誇她寧可枝頭抱香死。而山茶和菊花又不一樣，他開至荼靡之時整朵跌落，有種愛我永愛、失我永失的決絕；又像是謀士以身入局、以性命為祭，事去無痕迹，不求聞名千古、亦不求後人祭拜靈前。也同史書上那些為民拚死諫君的文臣、以身殉國的將士一樣，生時無名，亡時慘烈。他們為國為民拋頭顱灑熱血，以血肉警醒世人，以血肉為後世人鋪良道。」

池經年震撼，他幼讀聖賢書，近些年更在外求學，不是沒有見過同胞流離，也不是沒有見過文人武將發佈於各類報紙上的文章，一起讀書的青年男女，說這些話他都不奇怪，可是這些話偏偏從一個這輩子都沒有出過嘉源縣的小女子嘴裡說出來，卻是顛覆了他對方南雪的認知，開始重新審視妹妹的這個朋友。

同樣震驚的還有池凈月。她是第一次從好友的嘴裡聽到這樣的話。第一次見到這樣自信驕傲的方南雪，像極了春日陽光下枝頭綻放的紅山茶。以往的方南雪，在她面前是可愛的、活潑的，有些小聰明的，對外則是沉穩內斂，一副大方得體的模樣。她內心有一種從來沒有認識過這個朋友的想法。

方南雪看到二人的神情，就知道有些壞了，自己今天有些飄，說的有點多了，於是軟了些語氣。「嚇到你們兩了，你們可莫要說出去，若是讓外人知道我說這些，怕是無人敢向我提親的。我若是嫁不出去了，可是要賴著阿雪一輩子的。」

池凈月笑了，拋開內心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說道，「那你就得祈禱我能嫁一個富裕些的人家，不然我沒錢養不起你。」池經年也笑：「那些都不要緊，等我多掙些錢，到時候我給你多拿零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