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魔獸生

第104章 魔獸生

曇葉本身的毒與各種其它的毒淬融以後,原本翠綠的葉脈慢慢變成了黑紫色,毒性難控,它像瘋長的藤蔓,爬滿了整個暗室,像要隨時把這個暗室擠碎。

絕日變成飼蠱,依然要大量食用毒蟲,萬毒混雜,再跟曇葉的毒糅合,它的觸角變得異常巨大,溫順的性情慢慢變得暴戾無常。

沈青又翻看了數頁,手札里關於絕日的外貌圖畫越來越多,它的體型漸大,雜色漸多。最開始絕日之形還有些憨態,而此後每一幅都越來越巨大,醜陋,甚至可怖。

「一日,絕日反噬,體型暴漲,翅膀三尺有餘……」一幅圖下注解。

沈青獃獃的望著那書頁上,一隻碩大的蛾子在與一個人交換靈氣,看起來平平無奇,可是沈青覺得,那兩個黑影,佔據主導的,竟是那隻獸,它樣貌猙獰,千目匯聚,像是隨時都會吞噬掉眼前的主人。

羽汐落察覺到絕日有異,也許是因為初為人母,她的內心變得越來越柔軟。她開始醒悟,開始從執迷中抽離,勸寂雲帆不要再用絕日修鍊。他已經處於江湖之巔,修為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還是要循序漸進。

但是,處於修為雲巔的寂雲帆哪裡肯聽,他不顧羽汐落的忠告,依然深夜偷偷的在密室用絕日修鍊。終於有一日出事了……

那日,曇葉再難融合體內的各種毒素,瘋長出了那暗室,將桎梏它的枷鎖絞成了粉末。理不清的藤蔓驟然葉落,枯萎瀕死。曇葉撐著最後的一點葉脈,汲全部根毒,助了絕日蘇醒。

蘇醒的絕日起初並無異樣,而當寂雲帆再次與它靈氣調和之時,它突然發了狂。它頭上的觸角驟然破裂,瞬間千萬劇毒蔓延全身,寂雲帆來不及撤手,毒氣乘勢侵入了寂雲帆的識海。

「絕日反噬寂雲帆,寂雲帆中毒后,七竅流血,雙目無視,見人就殺……」

羽汐落趕到時,只看到了癲狂浴血的丈夫,他的頭後面趴著一隻通體黝黑的巨型鬼蛾。

絕日雙翅覆在寂雲帆的肩膀上,斗大的腦袋上,兩隻如鬼魅一般的複眼里擠著成千上萬的小眼,陰森森的掃視著寂雲山莊。

如指頭般粗的嘴管,插在寂雲帆的百會穴,蠕動著,像在吸食什麼人間美味。

它操控著寂雲帆四處揮砍,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它翅膀一張,能從死去的人身上吸取殘留的靈氣,助它癲狂不衰。

羽汐落看見丈夫的慘狀悔愧不已,她用銀針封了寂雲帆的大穴,才讓發狂的他鎮定下來,但是她卻沒有辦法驅下他頭上的絕日。

羽汐落想到了什麼,匆匆跑到地下暗室,找到了幾株栽在花盆裡的很小的藥草。

這藥草正是她之前從曇葉身上摘下來培育的子株,可惜任她費勁心力,那些小子株就像普通的草一樣,一歲一枯。

她拿出小曇葉在絕日面前晃了晃,絕日眼睛里的小眼睛也跟著動了動,像是瞧見了它的畢生之愛,抽出了嘴管,掠了過去。

羽汐落趁它不防,手裡的幾枚筷子粗細的金針飛出,有一枚插中了絕日的一隻眼睛,絕日一陣抽搐,用一隻翅膀護著瞎的一隻眼,如無頭蒼蠅一般瘋狂亂撞。

它不停的用翅膀繼續吸收著滿地屍體的靈氣,靈氣慢慢凝聚,連同體內流竄的各種毒氣,絕日通體血紅,徹底魔化。

可離了絕日的寂雲帆,像是一具被吸乾的乾屍,渾身的血肉剎那間萎縮下去,他瞪大的雙眼死死的盯著羽汐落,一句話都沒說出來,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只剩了骷髏一樣的軀殼。

感嘆化境之巔,呼風喝雨許多年,而一朝寂滅,死的如此倉促和不甘。

羽汐落疼的撕心裂肺,抱著寂雲帆不停的哭喊。

他們四歲的女兒羽冉聽見聲響從殿里走了出來,獃獃的看著眼前的一片修羅場,抱緊了手裡的布娃娃。

四處亂撞的絕日從血紅的光影里看到了那個小女孩,翅膀撲棱一下振起來,低掠過來。羽汐落驀然清醒,她恨恨的看著絕日,從地上撿起了寂雲帆的劍,直直的刺了過去。

可惜,羽汐落奇術超絕,修為卻不高,剛剛吸食了那麼多靈氣的絕日只是一個翅膀掃過,羽汐落便被掃到了牆邊。

隨後,絕日身體微顫,竟然隱去了實體,幻化成了一團似真似幻的黑霧。

跟著寂雲帆修行這幾年,絕日已近天境,更可怕的是,仇恨令它生了自我意識,沒有了寂雲帆,它好似尋到了自由。形態變幻,這世上可敵者寥寥無幾。

黑霧瀰漫,裡面涌動著一雙窺伺世界的雙眼。絕日之恨,絕不止它的飼主和御主,而是整個貪婪的人類,一切可殺的活物。

整個寂雲山莊陷入了死亡之召,許多人驟然失魂,化作枯體。

羽汐落緊緊抱著女兒,想嘗試最後一次來制止滅門之災。

她拿出了素心玉蓮戒,沾上寂雲帆的血,動用了她曾暗留的陰邪血咒。

最終,血咒生成,黑霧驟聚,似幻似實,撕扯著,咆哮著,被宿主之血卷進了蓮戒。羽汐落以十二道巫符封印,終將絕日關進了玉蓮幻境。

羽汐落獃獃的看著這一片狼藉,滿地屍體的寂雲山莊,跪在地上痛哭不止,悔恨不止。

是夜,寂雲山莊大火肆虐,隱埋了一切痕迹。羽汐落與女兒下落不明,三大寶物亦不知流落何處……

「絕日其實沒有一刻忘記,它的仇敵是誰……它只是在等待一個時機,雖說它是羽汐落的蠱蟲,寂雲帆的靈獸,可是,曇葉寂滅,毒還停留在它的體內。仇恨讓它滋生覺醒了自我意識,並有了魔性。逆天而行,才會塑造逆天之物。」紫月寒垂著眼皮,淡淡的說道。

郎之渙嘆了口氣,「所以說,有些人註定會活在悔愧之中,煎熬一生。」

絕日重生之後,那本札記接近尾聲,只是最後的書皮那裡,有一條稍寬的書縫。

沈青用纖細的手指慢慢摩挲著,不知為何,她覺得這本札記並沒有結束,而那條書縫處,像是被撕掉了最關鍵的幾頁。

札記的封底,是幾句懺悔自白,

「絕日魔化,封印於蓮心戒,羽家之罪,罪在己身。絕處逢生……」

後面的字跡模糊的看不出來了,沈青又反覆的翻了翻,生怕遺漏了一個字。隨後,她小心翼翼的把書合上,將要還給郎之渙的時候,郎之渙擺了擺手,

「那本來就是你羽家的東西,交給你吧。」

「那這手札,怎麼會……」

「那是我太祖師的遺物,輾轉傳到了我的手裡。我以為此生它不會再見天日的……」

「那後來……」

郎之渙嘆了口氣,「後來的事,多是聽我師父講的……」

羽汐落陷入悔恨之海,帶著女兒和倖存的弟子僕人輾轉到了蓬萊。無意中,她竟遇見了那個她沒太有印象的師侄,凌風。

凌風性格孤僻,雖自立了小葯谷,但是門下弟子寥寥,能再見羽汐落他感覺上天待他不薄,極力幫襯。他在小葯谷附近幫羽汐落尋得一處幽靜所在,建成了青峪,羽華族也由此而來。

長久為伴,羽汐落看出這個師侄是個老實人。她對凌風沒有隱瞞,詳述了寂雲山莊的事,但是合兩個人之力,也沒想出殺死絕日的辦法,只能是每隔五年加一層封印,繼續研究破解之法。

羽汐落擔心族人無力應對絕日之禍,便決定封谷隱居。她有著絕頂的天賦,動用了九穀迷陣,又以靈器相鎮,開始了與世隔絕的日子。

羽汐落自覺罪孽深重,便專心研究醫術,化名在蓬萊附近施藥救人用以贖罪。她的醫術當真是無人能及,所以周邊乃至整個東邱都知道,蓬萊仙境之外,有個懸壺濟世的靈女。

「日子一天天過去,但是不到十年,羽汐落的身體逐漸垮了下去,我太師祖猜測,她心結難舒,日日悔愧,加上還要封印絕日耗精費神,再難支撐。」

羽汐落和凌風算是相知相惜,但這份感情不像年輕人的年少悸動,況且還隔著一層輩分,誰也沒再踏出那一步。

羽汐落不到四十歲就病逝了,素心玉蓮戒以及世人垂涎的《素心訣》都交給了女兒,並立下規矩:

羽家後人只許行醫不可制毒,蓮戒的封印口口傳承,每隔五年封印一次,代代守護,萬不可令魔獸為禍江湖。

那些事隨著見過的人慢慢死去,被人漸漸淡忘了。但是江湖之上,對寂雲帆和羽汐落的猜測從未停過。

寂雲山莊一夜消失,人們並不關心背後真正的原因,他們只是在想,神龍戟、《神兵紀》以及被羽汐落帶走的《素心訣》都去了哪裡,再難現世的東西在他們口中便被渲染成了神一樣的存在。

「羽華族握有靈女獨門內功心法和寂家絕學秘籍,得之就能得天下!」

「素心訣是仙家之作,助益修行,還能延續命脈。」

「據說那神龍戟出自謫仙輝日之手,搜集了當世十三種稀世材料,溟金、水銀、鎏箔、玄銥……還有許多聞所未聞,削鐵如泥,堅不可摧。」

「那《神兵紀》記載了馭化神兵之術,可讓神兵自由變幻,可與主人融為一體,得之無憾啊!」

……

人心貪妄,儘管聽起來匪夷所思,但還是有人趨之若鶩,找尋這三件寶貝的下落。便是這種傳說,又給羽家招致了滅頂之災。

「我太祖師在羽汐落死後一年也撒手人寰了,門中凋敝,只留了三代弟子。他死前覺得那些過往不應隨著他入土,便把他知道的舊事詳細記錄到了一本舊志里。」

「那……舊志呢?」沈青問道。

郎之渙尷尬的撓了撓頭,「我那時候跟你娘慪氣,我看完就……撕了生火了……」

沈青跟紫月寒不由得都看了過來,吸了口氣。

郎之渙站起來,急的跳腳,「我那時候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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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青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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