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接著奏樂,接著舞

第19章 接著奏樂,接著舞

玄雲寨,聚義堂。

天還沒黑,四壁卻早早點燃牆燈,將整個大廳照得通亮。

能進得了聚義堂的,至少也得是個大頭目級別。

大廳里,幾張食案拼湊在一起變成個大長條。

案子上堆滿了剛烤熟的牛羊肉,還有兩隻大熊掌。

涼拌的鳳凰胎,水煮的軟牛腸,油炸的溪澗魚,悶熬的雀蟾羹,各式烹飪手法大薈萃(除了炒)。

劍南的生燒春,潯陽的瓮頭春,還有本地產的土窟春,一壇一壇美酒被搬上桌。

土匪不講求什麼分食禮,熱鬧就好。

八個大頭目分坐兩側,居首位置坐著大當家,左手位二當家。

眾土匪都是席地而坐,連笙蹄都省了。

坐姿也不講究,怎麼舒服怎麼來。

孫全友屁股底下特意墊了好幾層厚墊子,以彌補他濃縮袖珍的身形。

三當家不在,剛剛她派貼身伺候的婦人來回過話,說這次不參與了。

她一向不太喜歡此種吹牛大會。

果然,三碗酒下肚后,牛就在天上飛了。

「能劫到這麼俊的貨,嚴兄弟功不可沒。」

「這算什麼,他們就是再來幾十個客作,也不是咱兄弟的對手啊。」(客作,自由僱工)

「咱玄雲寨怕過誰,聽說各地藩鎮都在剿匪,可誰敢動咱們天陵山?」

「咱們山上各個都是英雄好漢,比之兩百年前的瓦崗寨也不差啥吧。」

「他李唐家的江山還不都靠瓦崗寨的豪傑們掙下的,皇帝老兒多個鳥,換咱家兄長一樣做,就是咱大當家的不稀罕。」

「就是,皇帝老兒都未必能吃上像咱們這麼好的細鹽。」

除了吹牛,土匪們偶爾也會討論幾句怎麼將山寨做大做強,再創輝煌。

「聽說龍龜山那最近也聚了一伙人,離這麼近,這不是搶活嗎?」

「改天我帶人去平了他們山頭。」

「古頭領,還是你霸氣,來,我敬你。」

「喝。」

「人生苦短,倒滿倒滿。」

粗人喝酒,行酒令也不需要什麼酒令官。

雙陸骰子這麼一拋啊,氛圍感立馬就上來了,狂嗨。

一個肖姓大頭目投擲出了三個六點的『碧油』。

按規矩,開碧油者,有權任選三人替自己喝酒。

大當家和二當家他是不敢選的,只能在其餘人中點兵點將。

「嚴六指,古二兄,還有王大頭,你們仨喝,不喝就就給我跳。」

玩法類似一千多年後的真心話大冒險,不過將問答環節變成灌酒。

唐人歷來豪邁,每有聚會,一言不合就唱歌跳舞。

這些綠林匪徒更是及時行樂的性格。

沒有絲竹管弦,就簡單擊個鼓,敲盤子打碗附和,也要踏歌。

一頓飯沒吃完,歌已經踏了四五首,碗也摔了七八個。

當又有一人站起來開始踏歌時,孫全友轉頭,貌似跟右手邊頭目不經意地閑聊。

「他們唱得都不如你的那個手下。」

「大當家,那人叫牛角。」

「我怎麼聽說牛角帶了個生人進寨子,前幾天還往牢里塞了一個。」

這頭目連忙回:「是他的結義兄弟,牛角想拉他入伙。這人家中兄弟六人都差不多成年了,搞不好全能帶上山。」

土匪的組織架構跟現代的傳銷團伙有點像。

誰發展的下線多,誰就容易升上去。

宋江當年要不是把那麼多兄弟先後送上水泊梁山,他後來能那麼容易繼承晁蓋的位子嗎?

土匪們也很卷滴,他們總是各找門路發展下線,壯大自己的勢力。

都有一種不管別人死活的上進心。

「你安排就好,但要小心些。」

王頭領點頭稱是。

「我已讓人喊牛角過來了,等下讓這小子給大當家踏首歌,他嗓子可好了。」

孫全友沒再言語,看不出喜怒。

坐他旁邊的光頭就是二當家。

二當家是這些人中最年輕的一個,看上去只有二十齣頭,相貌英武。

其古銅色的麵皮上,五官稜角如有刀刻。

濃密的一字眉下鳳眼狹長,鼻樑挺直如峰,嘴唇單薄,臉上最大的表情就是沒表情。

他身穿一件泥色寬腰闊袖、圓領方襟的僧袍,腳下蹬著一雙芒履。

這人即便落了草,仍然每天堅持吃素,吃人都只吃植物人。

桌子上的各種肉類,他一口沒動,只是不停地喝酒,無愧於他醉人的名字——

江小白。

空腹喝酒最易上頭,此刻他臉頰緋紅,眼神也開始渙散。

「還是劍南道的酒好啊,可惜上次只劫了幾壇,阿彌陀佛,其餘的全打碎了。」

「我要多敲兩天的木魚,才能贖清浪費的罪孽。」

這個頭上油光鋥亮的悍匪,酷愛打佛語,醉時更甚。

孫全友微微皺眉:「不是讓坑飪給二當家準備幾盤素食嗎,怎麼還沒上?」(坑飪,廚子)

最邊上的肖頭領站起身,恭順道:「我這就去催。」

牛角進來聚義堂,后撅屁股前叉手,對眾頭目見禮。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諸位當家,小的特來獻藝。」

他頂頭上司王頭領看見連忙催促:「怎麼這麼慢,牛角,快,給我們來上一段。」

所謂踏歌,其實就是以腳打節拍,邊舞邊歌。

踏歌形式並不拘泥,可以眾人拉手而歌,一起聯歡,也可以獨唱。

牛角先是獨唱了一首他老家渝州的民歌《竹枝詞》。

眾山匪們對婉約派的詞調有點欣賞不來,凡響平平。

而後,他又唱了一首激憤罵官的《王法曹歌》。

「前得尹佛子,后得王癩獺。判事驢咬瓜,喚人牛嚼沫。見錢滿面一心喜,無鏹從頭喝。常逢餓夜叉,百姓不可活……」

牛角嗓音渾厚高亢,用蕩氣迴腸的音調把民間疾苦演繹得淋漓盡致。

百姓們苦貪官污吏久已,這首曲子徹底激起了山匪的共鳴。

在場眾人聽得血脈澎湃,心跳急促,臉色脹紅。

漸漸地,這些人聽著聽著,呼吸越來越困難,都在不住倒氣。

「我是不是醉了,怎麼看這廝有倆影。」其中一名頭領指著牛角嘟囔道。

另外一名頭人也感覺到不對,他想站起,身子剛起到一半就又跌坐了回去。

「我怎麼渾身發麻。」

鄰座幾名頭人,臉色漸漸由紅轉紫。

他們個個呼吸困難,在拚命吸氣。

這明顯不是醉酒癥狀。

再看大當家。

長桌一頭的孫全友,臉色煞白,額前掛滿豆大的汗珠,正痛苦地捂著小腹。

「是毒,有人下毒了。」

還在哼唱的牛角頓時停了下來。

見到眾人此等癥狀,他有些手足無措。

在場諸人中,只有他是全須全尾毫無癥狀的。

他走過去挨個攙扶眾頭目。

「嚴頭領,你醒醒啊。」

「王頭領,你怎麼樣?」

他的頂頭上司王頭領用最後的力氣一把拉過他:「快,快去請葛醫師。」

牛角得令後轉身就跑。

他跑到外邊時,徹底被驚到了。

每間房裡,每間院里,剛剛還喝酒玩鬧的兄弟們此刻橫七豎八地躺著,人均臉色紫紅。

沒暈死過去的人正在口吐白沫,不停地倒氣。

他驚嚇之餘,跌跌撞撞跑向玄雲寨醫師葛元初的房間。

推開門。

卻見葛醫師橫卧在地上,早已人事不省。

他拍打了半天都叫不醒葛元初。

這到底是什麼毒,連葛先生都能中招?

~~~

另一邊,尾隨胡裝女娘的痴漢李虎,一到後院就被孫艷艷放倒。

李虎雖算不得高手,但還是有兩下子的。

可不知怎地,他一用力就血脈上涌,頭暈腦脹。

孫艷艷第一拳剛好打在他胃上,將吃的那些東西悉數吐了出來。

「腌臢,敢弄髒我的地界。」

孫艷艷第二拳下手更重,李虎被打飛出八米遠,直接黑屏了。

等他被冷水激醒時,發現自己渾身光潔溜溜,被綁縛在竹榻上。

「啊……你……」

他裸露的肌膚上爬滿了水蛭,密密麻麻。

每隻都吸足血,脹得鼓鼓的。

李虎被嚇得一激靈,一動之下發現自己渾身酸軟,根本動彈不得。

矮榻邊站立的孫艷艷,見他醒了,臉上露出生動的壞笑。

這姑娘完全沒有一個天真少女看見成年男子赤身裸體的尷尬。

相反地,她眼神中充滿了玩味與戲謔。

孫艷艷打開榻邊几案上放的一個黑匣子,裡面各式小巧工具展露出來。

李虎看著匣子里整齊擺放的小刀子、小剪子、小叉子、小鉤子、小勺子,還有其它叫不上名堂的工具。

他有些茫然,不明所以。

好在工具的主人及時讀懂了他的困惑,孫艷艷開口為他解釋。

「我最喜歡做人偶,過去阿兄只允許我拿死人玩,難得能綁個活人試試。」

「人偶?」

孫艷艷眉毛挑動,眼放流光,說不出的機靈俏皮。

「是啊,人偶。就是將真人做成玩偶。」

李虎大駭,又聽得這女人繼續說道:

「活人做人偶,得先要把血放乾淨。但一個完美的人偶,皮膚是不能留下傷口的,所以只能用螞蟥慢慢吸了。我估計怎麼也得兩三天才能把你的血吸干吧。」

李虎被嚇得渾身汗毛豎了起來。

這時,善良的手藝人孫艷艷姑娘開始一一為他介紹各種工具的用途。

她拿出一個像刻刀一樣的長柄工具,只是前端帶了個鉤子。

孫艷艷舉著鉤子在他面前比劃了兩下。

「等下我要用這個把你腦子取出來。放心,我不會敲碎你的頭。我才不會像你們男人一樣,傻傻的竟用蠻力。我會用這個鉤子從你鼻孔插進去,用它在你腦袋裡面攪啊攪啊,把整個腦子攪碎,再用小勺子一點點剜出來,最後你的頭,裡面空空的只剩下一個殼,有趣不?」

李虎聽她用戲謔的語氣,天真的表情,講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酷刑。

這個過去以狠辣聞名鄉里的青年,被嚇得再次暈死過去。

孫艷艷氣得狠狠地踹了他一腳,語氣無限嗔怪。

「哎呀,人家還沒講到心肝肺脾胃的處理呢,你咋就暈了?膽子真小,好生無趣。」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大唐一根棍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軍事歷史 大唐一根棍
上一章下一章

第19章 接著奏樂,接著舞

%